壬午年重阳后，愚以旬月之暇，与朋友徒步行走七百里三峡，餐风宿露，趟水翻山，放浪形骸，锻炼身心。每日阳光入峡时，便歇足读古人书。有时在云山下，有时在水浪间，有时在断垣里，有时在兀崖上，有时就在蓬草中，或望云展喉，或拨浪宣声，或对绝壁畅读，或与江船争鸣，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优游从容，有心则握卷敛容，忘机便负囊疾奔。把一卷《大学》文章，只一心读去，在天地间体察这格物穷理、动静日新的常道妙用。

后来更因学堂发起组织晨读的活动，愚得以躬逢其缘，于是在学堂读，在香山读，在校园读，春寒料峭也读，草木欣荣也读，金风送爽也读，秋去春来、寒暑易代，遂有以习诵涵泳，咀嚼滋味，对自己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厥功匪浅。

古人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今不避谫陋，收拾读诵经验，料简十条，浅薄不成理处，就通之以情，并作抛砖引玉想。伏望人人知道晨读的利益，并受用到它。

题为“利益”者，是经验不足以代替脚步，仍需着力前行之意。

圣人之道，弥高弥坚；至于日用平实，循循善诱，又使人欲罢不能。惟先哲有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又言：非曰能之，愿学焉。庶几可以明志。

愿与同仁共勉之。

 

一、        体验早起，与时偕行，自强不息；

记得去年仲春的一个清早我去爬香山。六点从北线上山时，登山者已经不绝于途了；但令人惊讶感慨的是一路竟全是晨练的老人，没一个年轻人！他们天天来这里迎接第一缕阳光，回瞰脚下沉沉的朦胧中，多少人都在梦中混茫。

二、        坚持早起，规律作息，锻炼意志；

即使是明晓得并体验了一种美善的真生活后，我们也仍难免被习气拽在原旧放任的轨道中，矛盾着，沉浮消磨。先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亘古常新地生活，在顺应规律中实际蕴藉着一种从容振作的主动，因而能有和谐的自在。

三、        习惯早起，亲近自然，活泼生机；

阳光普照，大地苏晓，水流云痕，鸟鸣树影；高明昭朗，博厚生物，并行不悖，相续日新；人在其中，察品物流行之妙，会万古长青之理。前人对自然生机的摹状在眼前纷纷被激活和还原——人境天然，不都是和谐生命的自在？

四、        虚静听声，灵敏可亲，静默如雷；

平心静气，做一些简朴疏朗的拳操，排遣郁积的废气，调适散乱的情思，使睡眼惺忪的还清明，运动兴奋的还宁静，神凝志和，渐归虚静；在虚静中觉察我们的官能感应，体会气息出入的生命实在，方知静默如雷：世界真奇妙。

五、        元声成音，呼吸天地，感召沉寂；

婴儿以啼哭宣告新生，菩萨缘耳根拯救迷情，上帝用言说创造世界……太古元音。静极而动的那一声明，是空谷传响的透彻浑圆，是“银瓶乍破水浆迸”的崭然！一音而具现全体，气脉也为之遽通：朗朗乾坤，好一片纯粹天地。

六、        音和而乐，动静相生，刚柔相成；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至于壹唱而三叹，此起而彼和，在自得的同时能够照顾到整体的氛围，那受用就会源源不断了：在乾道为刚健，在坤德为从容，在少年养志，在成年养性，在老年养神——沉静气质，激发动力，唯适所用。

七、        虚心涵泳，学习经典，深入力行；

一卷在握，不恃不忘。可以按字索句，一板一眼，也可以游目听耳，随心所欲，但在境界中得口活气就是。或琢磨幽赜，或不求甚解，出表入里，念兹在兹，吟哦鼓荡在口，浃洽酣畅于心。一门深入既久，时有会意，滋味自知。

八、        应机切磋，学问与共，以友辅仁；

既有共同的学习内容，又有真诚的学习心态，有学而习，有疑可问，有劳务则分担，有收获则共享。习诵之余，或寒冬休歇时节，大家便轮流讲习：齐晤一处，专人阐释，任人问难，众人求解，相互成就，共同进步，不亦乐乎！

九、        发扬精神，服务公益，日新斯文；

学习，体认，普及；普及，体认，学习。如果能有一种自觉的明了：即任何一段生命，若在大历史中能为一种准备，在此个体生命即为一个完成，如此则我们即使在晨读学习中的点滴收获也就有了更深远的意义和更长久的生命。

十、        有学无类，各得其所，层层受用；

末了这条，本该是“开场白”，放这里却长底气——因为晨读的以上特点，使它“利钝兼收”：即无论少壮老病，也无论妇幼雅俗都可一读；而一旦真切参与，便有一旦光景受用；至若见善即从，持之以恒，光景又历久弥新了。（乙酉立冬前一日，度庸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