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革命性意义的构建和谐的学堂。
中国的共产党人想起了孔子,北京大学就这位圣人掀起了新一轮学生运动。
(北京)
从这个没有厕所和自来水的砖瓦棚屋里有可能引发一次新的文化革命吗?就凭这个衣着寒酸的人?他的名字叫逄飞,现年32岁,研习过哲学,是新中国建国以来第一家孔子学堂的创办人。而他似乎也因此成为了一个新潮流的开创者。儒教,这一讲究正确生活方式的古老中国学派,正在经历一场复兴——如若这个有着13亿人口的民族的价值观发生了转变的话,那么称之为文化革命也并不为过。
逄飞的学堂毗邻北京大学。1919年著名的五四运动就发端于此,它同时也是一场反孔运动,适应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中国共产党人恨孔子,在逄飞的学堂中也可以见到他们的文化革命留下的痕迹。这位老师用手指着他的学校附近那个年代久远的,用沉重的木架支撑的建筑门拱上的锈迹斑斑的铁锄头,以前在那上面挂着一块皇宫的牌子——直到文化大革命它才被拆下来,在厨房当菜板使唤。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使用了孔子的措辞。
风向确实变了。中国人早就开始重新研究孔子的生活,修缮孔庙并相当隆重地庆祝他的诞辰。这是小心翼翼重归传统的标志,而这种传统曾是如此强大和有抵抗力,以至于使自己不至消亡。
但显然现在所发生的已远远超过上面所提到的范畴。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有史以来首次将这位先圣的某个理念跳出来作为自己的口号。该党宣传的核心内容“构建和谐社会”的表述直接采用了儒学的重要概念:和谐。毛泽东训诫人民要“破四旧”,邓小平教育人民要注重“发展”,胡锦涛则以儒教为教导方向。逄飞现在有机会在期待有几分非政府色彩的学校里,完全不受政府控制地传播儒学,这表明中国对这种思想传统有了新的评价标准。逄飞有上千名志愿者——他们绝不是随便的什么人!他们都是来自北京精英大学的大学生,他们在逄飞的学校里接受培训,然后自己去中小学授课。已经有大约20万中小学生参与过这些自愿的授课计划。可以说,不受限于大学和地方的小规模的新一轮学生运动已经开始了。
逄飞用学究的口吻平静地说,这是儒学的教学统一——就像它正在发生的一样,中国正在重新回归它所抛弃的传统。在欢迎我们的时候,他提到了反对日本“入常”的签名行动——这也是和中国共产党团结一致的表现。逄飞说,他共为全家人签了四次名。话毕,老师和学生们都会意地笑了起来。之后,这间小小的棚屋又恢复了宁静。逄飞手持燃香,缓步走到圣人的一幅装祯简单的像前。孔子生活在公元前551年至公元前479年。左手为阳,右手为阴,逄飞抱拳右掌抱左掌,三鞠躬,之后将香插在画像下的一个香炉里,转了回来。随后,他的学生们做了和他完全一样的事。他们还向逄飞鞠了第四次躬,向他们中最年长者鞠了第五次躬。这衣裳都是符合儒家尊师尊长的传统的。一个生物系的学生用小个的灰色的茶碗端上浓绿茶,只有逄飞是饮一个白瓷茶壶里的茶水,他总把它的把儿朝向自己。这表达了儒家的自重的思想,就像逄飞所说的,这也是中国人所长期缺乏的。
真正的授课是从共同朗诵一部18世纪的儒家经典开始的。许多原始文本都必须先字面、再按意解释。晨读的文本则是十分浅显易懂的——而且它对于中国的境况是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大家一起说着“父母呼唤时要立刻应声”,之后是“要遵从父母的教诲”。(张丽娜)
“服从父母”的要求在这个独生子女的国度里显得有些特别
在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的中国城市里,独生子女们是各家各户的小皇帝,而“服从父母”这条古老的儒家训诫却发出了不同的呼声。不过反对意见很快也随之而来。一名数学专业的学生就反驳说,独立和个性才是事业成功的前提,一味服从是没有价值的。逄以儒家学说推崇的至高境界——和谐来回应这种意见。他觉得服从父母与独立自主并不是相悖的。正是对父母良好意愿的理解与服从才使人具备爱人之心,从而也变得独立。
从事卫星技术研究的张玉生(音译)是一位年轻的父亲,对于这方面情况,他本人有切身体会:“我们叫儿子吃饭,他会毫不理会继续玩儿他的,即使他过来吃了,也是草草了结掉头便走。”他的同事穆西汉(音译)曾经觉得这条古训很是无聊,后来却深受触动,他说:“如果我们连为孩子们构建起完善的道德框架都做不到,那么说21世纪是中国的世纪分明就是无稽之谈。”穆和张此前是某一环保团体的成员。目前他们开始研究孔子,因为他们认为中国人应该从改变基本观念做起。
但是儒学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呼吁人们转变思想,即使在逄的学堂里也不是这样。儒学是一门政治学说,其大部分内容直接针对掌权者。如果在逄的课堂上没有直接的政治内容,那么他也就不算一个真正的儒学家,他绝对不会竭力回避评论中共政策。在讲到父母与子女间的争论时逄说:“在近百年时间里人际和社会的和谐已经遭到了破坏,今天人民和政府必须共同奋斗重建和谐。”
政府又是怎样的立场呢?执政两年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为儒学能够重新繁荣提供了可能,即使这种做法不能说是推广儒学。那么他本人大概也可以算作儒学家吧?他是友善地看待那些深受儒学鼓舞的学生的吧?
钱勋(音译)愿意这样认为。这位已退休的清华大学教授是20世纪著名的儒学大师、台湾学者钱穆之子,而其本人至今也依然是这一领域的权威。钱是文革的受害者,多年时间里他甚至不能说出父亲的名字。目前钱是逄的导师,无论何时,只要学堂需要,他都会替逄代办事务,亲自来学堂帮忙。
钱说:“政府将重建传统价值作为目标。逄的学堂的成就也表明,在民众和社会中着实存在这类需要。我觉得现在我能够肯定地说:中国走入了新时代。”
钱坚定地声援建立和谐社会的目标。他认为这体现了儒学核心的政治思想,即避免将矛盾引向冲突,而是尽力转移和化解矛盾。他指出邓小平收复香港的“一国两制”的模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同时美国总统布什在反恐战争中“非友即敌”的极端思维方式则是需要引以为鉴的反例。
但是钱也声明,和谐并不意味着对当权者的盲目服从。孔子最重要的门徒孟子早已指出:民众应该推翻昏君。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因为理论中这种革命的民主的因素使中共迟迟做不了决定。逄的学堂虽然得到了很大的包容与支持,但四年来却一直没能得到官方的正式承认。中共虽然早在十年前就将中国传统文化作为实验科目引入百万小学,但却未再进行推广。而且党依然是以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作为指导思想,而并非明确以儒学为理论基础。尽管如此钱仍认为,从长计议中共别无其他选择。他说:“在经历文革的浩劫之后,国人的信仰危机难以避免。今天人们要求传统文化复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翻译:郭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