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9-2)
时间:2008年8月17日下午
地点:学堂西屋
录音整理:常丽君
……今天座谈的主要内容,还是谈谈今天中国公益事业的状况,慈善,公益,公益事业的特点,草根,围绕这样的一些关键词展开。
最近以来,大家对于社会公益事业的关注和投入是非常巨大的,从人、信息,到各种社会活动,给人很深的印象……从我们自己的实践感受来说,2008年,我们社会心理的原点找到了。一个民族,我们今天这100年,是处在一个民族从来没有过这样剧烈变化的100年。这100年的剧烈变化,有2000年的准备,有500年的准备,也有这百十年来、30年改革开放的努力的准备。这样一种不同的尺度、不同的情境下的,一种不同质地、甚至不同方向的准备,在今天,在21世纪初、在这样的一个关节点上,我们找到了似乎有一种共振的可能。
奥运会大家看到了。奥运会留给我们中华民族、中国社会,08之后、赛场之后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是志愿者精神、义工精神。
…… ……
志愿者精神能不能成为一个2008之后的,社会方方面面的资源整合的出口,能不能成为我们社会发展的,一种从社会心理整合层面,提供一个很好的驱动的原始推动力,包括中国特色公益事业怎么走,这个学堂摸索了7年半,我们一直在考虑:文化的资源,怎样落实到社会现实,找到它的一个合理的实现形式,取得它的现实扎根和活化传承,乃至于进入整个民族的生命体。
中国现在是一个庞大的资源体,但是资源体还不等于生命体,怎么把这个资源体激活,一步一步地让它真正走到有机的、活化的、有生命力的形态,离不开今天这样一个对于中国特色公益事业、对于中国第三部门的发展、草根的觉悟,离不开这样的思考。文化的结构和点,通过这么几年虚热、文化热,到今天有没有到了一个实际的点上?公益事业、草根的觉醒,大家对公益事业、慈善的关注,有没有到了一个点上?我们青年人的自觉准备,有没有到了一个点上?如果方方面面都到了这样一个点上,那么我们觉得,青年文化公益事业能否起到一个推动的、基础性的、扎根的工作?为方方面面的力量、资源指引出一个方向?用社会的办法、社会工作的定位来做文化工作、教育工作,用社会教化的方向指引来整合社会方方面面的公益资源、慈善资源乃至信心资源、行动力资源。
以青年人的自信心,基于文化认同的、基于我们社会现实生活形态的一种热情、充分的投入,个人生活与社会整个生活的一种充分的统一自觉,能否起到一个作用:一代青年人的觉醒,引领整个民族、整个社会的觉醒,开创社会一个崭新的局面,老中青少一盘棋,古今中外一本书。青年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问题和思考,我们走了7年半。……
今天,尤其是在08年这样一个大悲大喜、大喜大悲的一年,我们民众的心理是不是接近于一个慢慢稳定和成熟的状态,是不是更加从容和自信了?如果是的话,这个时候,一大堆青年人,想做一点事情,作为民间这样一个定位,能够做些什么事情?
今天我们来座谈,就是围绕这样的一些问题。围绕这样的一些思考,我们7年半的实践当中的思考,但需要特别的注意,这仍然只是一个伟大事业的尚未开端、尚未开启的一个时刻,我们这一代人能思考什么?能做什么?我们必须清醒。
…… ……
杨团老师是一个难得的实践型的研究学者。……必须把理论和实践相互结合……从历史脉络、学理分析和实践的情形上,大到人类现代文明社会的走向,具体到中国目前社会转型的各种问题……我们今天来的,有关心文化的,有关心公益的,每个人……有各自的做义工的方式。……无论是中国微观社会组织再造,群体生活的养成和改造,到21世纪,人类发现面临一个很古老又很现实的,跟每个人都相关的问题,就是学会怎么过生活。
人怎么过生活?早期,要一个祭司,后来发现需要一个部落、需要一个首领,后来发现需要一个王,需要一个国家的形态,然后是政府。对于政府的依赖,对于政府的管理的职能,弄得非常复杂。进入到工业化、信息化时代后,我们发现,现代社会的组织与结构中有一个新的空间出现了,就是社会工作的空间,每个人是不是可以有单独出场的可能,作为小群体、小团队,这种集体生活组织的再造,这种微观社会结构怎样开始自下而上的形成……
当然在这样的趋势下,在我们今天,人怎么来过生活,说是简单,可里面有很复杂的、不同历史时期的对于国家形态、对于政府管理、对于这样一种现代的市民社会、对现代这种经济形态的依赖、对公司这种形式的理解,所以,所有的人、人创造出的各种各样的生活的和组织的样式,尤其是近代以来,围绕着经济的方方面面……所有的这些关系思考,到最后发现,还是可以还原到一个最简单的立场,最基本的一个出发的。每一个都正活着的,都生活在与其他人的各种关系的一种社会方式中,那么我们自己怎么来定位自己的生命?在21世纪人类的文明,这样一个社会生活崭新的、重新构造的一个时代,我们怎么出场?
在这样一个轮廓性的思路下,我们发现……了很多具体的问题。从理论到实践、从外国到中国,尤其是社会政策。……
…… ……
我个人讲两点感受。
第一个就是,我们现在把所有这样的行动和组织,这种形式的努力,叫作非政府组织,这样的一种定位,是因为这样的定位,因为政府而定位,定位为非政府,所以它潜在地将要面临一种,与政府全面地发生一种实际运作层面的普遍关系或者关联,是这样的一种状况和局面,它要了解政策,以及社会管理的方方面面,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东西,都要提前考虑,它有个宏大的提前量。所以,非政府组织在这样一个概念框架下,面临着方方面面的问题,你可能在实际当中要与政府的政策面、方方面面去打交道、去发生一种关系。同时,关于政府、有限政府也好,它的社会管理职能,它的方方面面的对人的价值观、人的生活的引导,你恐怕都要提前考虑进去。
那么这时,作为一种所谓非政府组织,就是你可以提前出场,可以提前亮相,有一些问题可以提前进入考虑,但是不能出位,就是说,这个社会政策有它的特点,就是我们讲的循序渐进也好、公众参与也好,必须有一种特别专注的现实感。甚至非政府组织的这种现实感,由于它考虑的这种空间、思考的这种问题,它隐含的信息的丰富,你甚至可以说,只有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家才能做。
为什么?你必须按照社会此时此刻大多数人的心理结构、大多数人这样一种生命韵律、节奏来推进工作。因为最实际的,恰恰因为你是单独适应性的、小团体的、一个人的思考、小团队的思考和实践,你必须保证按照大多数人的步伐、大多数人的韵律、节奏去思考、去实践。这种现实的专注感,就使所有的非政府组织既要有一个宏大的、理想性的,对于人类的生活幸福、尊严、价值观方面的引导和设计思考,同时在具体操作上,你必须与大多数人、一个时代同呼吸、共命运。
像这次汶川地震,有朋友12号就有去的,最晚的14号,这个反应是非常及时的,甚至走在当时很多政府组织的前面。非政府组织由于它这样的一种界定,我们看得出来,它确实是模糊的、不明确的,但是它这样的一种状况,它有很多的空间、很多的信息在里面,要求它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现实意义、现实价值。这种现实的专注,并不直接与是否受制于现时体制制度、某种出场方式的是否有效或者它自己资源占有多少、自己能力多少相关联。不是的!它是完全以心愿的达成和实现而取得一种最现实的生机与活力,好像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我们共同有一种13亿人心手相连、共同出场的感觉。
这样就导致它的出场方式、它面对的空间,就像你要扮演的角色,实际在某种意义上,虽然我们做的内容不同,因为你个人的资源、渠道、思考方式、身份界定、个人经历有所不同,但是所有的、恰恰是这些模糊的、混乱的、难以界定的、各种各样类型的NGO,由于它的这样的状态、这种定义,反而恰恰要求有一种共同的使命感,对于时代精神的一种共同的使命感。所以在这方面,恰恰是不同类型的NGO,环保也好、扶贫也好、法律援助也好,所有的问题,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共同使命上,我们恰恰又能够达成一致。
所以这点来讲,我们是不是有一种共同的使命感,这也是对所有NGO的一个问题。就是大家有没有这个自觉?没有这个自觉,虽然你从管理组织方式上、资源的调配使用上是一个非政府方式的……但是你并不会进入充分意义上的,非政府组织在这样现时代形态下的一个充分的社会意义,你不具有这个社会意义、不具有这个社会自觉。
那么就像,我做这么多年有一个感觉,就像杨老师刚开始讲的,你没有一种宏观的、对于整个社会的、对于整个民众的,这种时代的社会性形态的一种全面的背景了解分析,那么你一点的事情、一个角度的事情、一种形式一个内容的事情,你是没有法子去做的,这个事情你做不好。做不好就耗散,耗散人心,耗散资源。我们大家都是做一线实践经验的,应该说有很充分的感受。
还想谈一点,今天由于这样一种时代的艰难,恰恰使我们可以更冷静、更清晰地看到一个人类共同的图景。反而可以放眼想一下,在人类21世纪文明社会的共同的一些问题。
由于我们整个经济或者工业的发达,我们生活的世界性,世界性的生活反而日益产生出一种公共性的问题,人类共同的问题,能源、气候、粮食,等等。公共性的问题,使我们日益产生了一种公共视野。从一种公众视野的场域,来分析和看待我们人类社会面临的问题。我觉得,它提出的首先是我们需要一个共同的形式。……需要一种新的形式,把人的这种心态、我们的这种生活、彼此的关联,包括资源的使用,面对人类共同问题,我们需要一种公共的共同的形式,出场也好、我们生活也好、具体的一个落实也好,这个可能是人类比较大的一个问题。
在这个里面我们感觉到,通过实际地做NGO,比如,从早期的公共服务的缺失,政府跟一些有资源的非政府组织联合,实际上也是弥补政府的一些不足。到后来,这种资源的再分配,从政府跟这些基金会或民间组织的联合,到关注钱……那么现在我感觉,是不是有这样一个趋势:从基金会所谓的慈善,到真正的公益,到民间的草根,只是要把人的精神,人的这种本位的力量激发出来,而不是人占有的一种资源……
…… ……
那么,下面一个阶段就可以到这种个人的出场,个体精神的激活,人的个人生命本位的精神力量被空前地激发出来,比如说我们的志愿者精神——这将是奥运会留给中国的最宝贵的财富——我们要跟我们文化、历史当中的一些本土因素和实际社会发展需要结合起来,就是像过去赈灾、施粥这种民间的公益慈善。实际上,是要把这种东西从一种政策面的力量、市场的经济力量,发展到人的良心、道义、良知,本来的这样一种精神力量,最后发展到,13亿人就是13亿个公益组织、13亿个公益单体,是13亿人来做13亿人的公益,因为每个人都有向善的心愿。从本土资源导入这样一种层面来讲,我发现其实我们有很多的资源,还有很多这样的空间有待开发。
这个东西(指本土公益),对营造我们整个社会生活的公共形式,是不是能有一个更基础性的推动作用?这些是做为我个人、也是作为学堂7年半来的一些感受和思考,贡献给大家,供大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