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8月2日
从北京到天水,洛阳和西安两站都在夜间不知不觉地过了。清晨,火车驶入宝鸡、天水地段,峻拔连绵的山峦进入了视野,这就是大西北了。渭河已经几近干枯,水完全是浑黄的,很多地方都露出了河床。
出了车站,天水市教育督导室的李老师和“五四·八一”学堂的李博艺在外面等候接站。李博艺看起来很清爽干练,刚从部队退伍就投身于公益事业,办了一个以文化和环保宣传为宗旨的公益性学堂。李老师戴着眼镜,头顶微秃,普通话里夹着浓厚的天水口音,让人感觉儒雅中透着亲切。
我们一行乘车先后到秦城区教育局和李博艺的学堂。眼中的天水市坐落在两山夹着的河谷之中,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植被,令人心生荒凉之感,好在还剩下一片谷地,绿油油地种满了果树和庄稼,人们就在仅存的谷地上繁衍生息。中午,秦城区教育局的领导请我们吃饭,原本安排的座谈会在饭桌上进行。我们简单介绍了一耽学堂在北京组织高校学子走入中小学义务普及传统文化的工作,他们则向我们介绍天水的历史文化,又是伏羲故里,又是三国古战场,语气里不无自豪。我们在天水市里没怎么停留,马上就去了乡下。
(一) 汪川
下午去秦城区下面的汪川乡。
车走过一段高速公路之后进入山路。到了汪川乡中心小学,学校领导非常热情,下午的晚餐和中餐一样,非常丰盛。晚上我和张志华被安排到中心小学的汪宁老师家住。汪宁老师今年二十二岁,瘦小个子,对待我们谦恭有礼又极热情。他家在半山腰上,跨入院门,是一个土墙围绕着的院落。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的两边是小块地,比院子中央高出大约两尺,种着蔬菜、花草和果树。座北朝南一排三间的房屋是土墙瓦顶,质朴而结实,中间堂屋的门楣上书有“宽厚堂”三个大字。进入堂屋,北墙上挂着一幅篆书的对联,靠墙摆着一张大方桌,木质结实,桌上放着香炉。进屋的左边是一个很大的土坑,右边一张桌子上放着电视。整个院落给人的感觉是开阔、整洁、质朴。天空、对面的山梁、庄稼和果树、祖先流传下来的德行,都在此汇聚,这就是诗意的栖居啊。当时就想,“诗意的栖居”并不一定要有“教堂的金属尖顶/在可爱的蓝色中闪烁”(荷尔德林诗),“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也是一种诗意的栖居。
第二天早上到另一个教数学的汪老师家。他家的堂屋叫“谦和堂”,布局和汪宁老师家大致相同。家里还养着鸽子。我和志华说起这个村子狗很少,村民不养狗而养鸽子,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汪老师五十二岁,眼睛很有神,他父亲解放前曾经在甘肃省政府任职,解放后担任过各种文教工作,毛笔字写得非常好。
下午在中心小学我以“文化、历史与教育”为题向当地教师做报告,解释《论语》“雍也”篇“文质彬彬”那一章。在传统文化的故乡作这种关于文化的报告,我心底感到有些诚惶诚恐。
第三天上午,我们给小学生讲《三字经》和《大学》。孩子们积极性很高,一大早就赶到学校里来了。他们的记忆力很好,教的几段很快就背会了。下午和学生们到山上玩。正是快收割的季节,山上种满了向日葵,风过处,大片儿大片儿地垂下它们金黄、高贵的头颅,这些谦卑而灿烂的生命,令我感动。我用相机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还是觉得不能抒尽我心中的感情。孩子们对我们非常热情友好,小男孩们一个劲儿地摘山上的野草莓给我们吃,好多小女孩则采下山上的野花送给我们。爬上山顶,我唱了一首《大海啊,故乡》,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长大了去看大海。但我一边给他们鼓劲,一边却在心底踌躇,在“孔雀东南飞”的现象那么严重的潮流中,我们是应该鼓励他们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来激发他们学习的动力呢,还是应该教导他们热爱自己的家乡,长大后建设好自己的家园?
晚上汪宁老师带我们去看他家后面山腰上的寨墙。墙看起来很古老了,大概有近百年的历史。汪宁说以前村子里的人都住在寨墙后面的山腰上,后来才搬下来,这一带以前曾经闹过土匪,寨墙就相当于村子里的集体防御工事。穿过寨墙后面居住的人家,他又带我们看了村子里的打麦场。打麦场旁边是一座土地庙,修饬得很整洁,看得出来香火还很旺盛。麦子已经收过了,打麦场上堆满了由麦杆积起来的高高的麦垛。我想起了那首老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们如果赶上麦子收割的时候,那该多好啊!只是如今粮食价格低,农民都说种地划不来,即便是丰收,也不能带给他们昔日的那种喜悦了。我对土地和麦剁的那种挚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天渐渐暗下来,晚星在遥远的天际燃着,守侯着这寂寞的打麦场。
回汪宁老师家的路上顺便拜访了他的邻居。破旧的院落里面住着的是相依为命的老两口,以卖麻花为生。据汪宁老师说,老两口是被三个儿子抛弃了的,这座房子是借别人的住。没想到在这样的文化之乡也会有如此不孝之子,看来我们给这里的小学生讲《三字经》并非多此一举啊。回到汪宁老师家,早已为我们准备好了他家自种的桃和李,我们吃了都觉得特别甜。这个晚上我唱了好些老歌,他们都说我唱得特别动情。
我们在汪川一共呆了3天,走的时候汪宁老师很是依依不舍。车开动了,我一个人坐到了车尾,陷入深情的默想之中。
(二) 石佛
下午李老师带我们到北道区石佛乡的峪口村,家住峪口村的朱校长早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们。朱校长看起来很年轻,穿着很朴实,对我们非常热情。李老师说,是应朱校长要求才安排我们到这边来。朱老师的房子叫“中和居”,据他自己说是根据朱熹编定的一本古书起的名字。登堂入室,中堂的正中央挂着楷书的《朱子家训》,可见朱校长是很以朱熹这位族中名人为自豪的。到他家坐定,他夫人就端上了自家产的桃和李子给我们吃。那李子特别地甜,我多年没吃过这么甜的李子了。吃过晚饭,朱校长又带我们参观他家的果园,果园挨近山顶了,种有桃、杏、李和苹果,朱校长说这是他休闲散心的地方。能有一片果园休闲散心,多好啊。站在山顶望下面,谷地非常开阔,一座座房屋掩映在绿树丛中。对面山上远看也还是光秃秃地露出些黄土,山坳上有几盏火游移不定地闪着。问朱老师才知道是一些小孩在拿电筒捉蝎子。他们还要靠捉蝎子的钱来交学费么?没去问朱校长。
在半山腰的时候,听到村里的广播响起来了,向村里的孩子和家长们通报说北京大学的教授明天要在学校给大家上课。我们都笑起来,不知不觉就成了“北大教授”了。在汪川的时候,我们也听到过广播响,仿佛把我们带到了人民公社的时代。峪口村是一个人口比较集中的村子,就我们看到的而言,经济状况可能还不错,家家户户都通有自来水。第二天我们去峪口附中讲课的时候,校领导介绍说学校还有微机房。
峪口附中位于村子的中心,学校的对面有一座小教堂,令我们颇为新奇。谈及此事,学校的一位领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他说,“这是和我们在争夺下一代”。第二天讲课的时候和在汪川一样,学生们也很早就来了。我和妹妹李海燕给初中班的学生讲了一堂《诗经》课,海燕讲的是《周南·芣苢》和《秦风·蒹葭》,我讲的是《小雅·鹿鸣》。虽然我们讲得并不太好,但学生们却表现得兴致很高。这里面不排除我们远道而来带来的新鲜感,但从他们理解和背诵的速度看,所选的诗本身也是受他们欢迎的。“诗三百”是华夏诗歌的源头,质朴清新、意味隽永,遗憾的是中小学课本所选《诗经》的篇目太少了,选的两篇题材也很单一,不能引孩子们进入那个美丽动人的古老世界。
中午一个小女孩带我到她家家访,小女孩聪明美丽,上午回答问题总是她一个人先举手,也不怕回答错了。后来才知道她在城里读书,才读五年级,暑假回姥姥家玩。小女孩很热情,不断地拿各样东西给我吃。还教了我一种折纸的游戏,把一张纸对折几次,可以变换出衣服、裤子、桌子、船只、鲨鱼等各种形状,可惜我笨手笨脚没有学会。小女孩的舅舅是个业余画家,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喜欢画画。这个地方可能有爱好书画的传统,至今风气依然,我们在来石佛的车上就碰到一个当地在天水师院学美术的学生。
下午石佛学区安排车带我们到卦台山参观。卦台山据说是伏羲画八卦的地方,上山的台阶都刻着周易的卦象。山却很普通,山脚下环绕着的一条小河叫葫芦河,是渭水的支流,葫芦河怀抱着的广阔谷地,叫三阳川。山上的伏羲庙里供奉着伏羲像,腰围树叶,瞪着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进入殿里,伴随悠扬的钟磬声,我们俯伏跪拜在这位华夏文明的始祖面前,深深地叩了三下头。小时候不算,我历来没有在菩萨神像面前跪拜叩头的习惯,这次不知是什么力量使我俯身屈膝了。庙里根据古代神话故事画了很多图像,包括女娲造人、燧人取火、伏羲画卦、神农尝百草等等。虽然是今人画的,但生动有致,尚能把人引入到那个鸿蒙初开的初民世界。里面的女娲像画得很是性感,大概是要表现远古的生殖崇拜吧。有人认为,八卦本身就包含生殖崇拜,看起来很简单的阴阳两爻的形状,包含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八卦和周易,那奥妙无穷的阴阳两爻和里面丰富的数理演变,我们至今还对之知之甚少,甚至解读它的恰当的态度和方法都还尚付阙如,不是太轻看了它就是把它过于神秘化了。
看过卦台山,队长有事回京和我们告别了。
晚上我们在石佛中心小学住下。那天晚上我住的房子的主人刚好不在,可能是学校安排我们来住,他自己到别的地方去住了。他房子的摆设让我很是吃惊,墙壁上挂了好几幅画,画着葡萄和山水,都是他自己作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画架,墙壁上有两处还写着励志铭,书桌上用玻璃压着一幅很大的美国影星玛莉莲·梦露的黑白像,非常迷人。这位姓郭的老师教的是数学和美术。后来才知道他刚从师范毕业四年,非常敬业,在他的美术课上,有时还带学生出去写生,培养学生对大自然的感情,只是背着画夹领孩子们在野外跑,附近的村民不太理解,常常会投来异样的目光,所以他也就不常带学生们出去写生了。一个乡村小学的老师,能够这样认真对待历来不被重视、老师和学生也都是敷衍了事的美术课,真是难能可贵。我们现在总喊素质教育,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素质教育,它首先需要从事教育的老师是有素质的。
第二天上午我们给学生上课,下午和老师座谈。中午的时候我们去逛集市,碰巧遇上了峪口附中雷校长的儿子雷咏乐和他同学张群。雷咏乐是一个热情、豪爽的小伙子,昨天和我们一起参观卦台山,分别时还把他的竖笛送给我了。张群则斯斯文文的,但很有志向也很有社会关怀,他说去年高考没考好,只上了个兰州师专。咏乐有事,由他的同学张群领我们看了附近的一些景观。村子很大,里面有寺庙、戏台、教堂,戏台的造型很美,顶是半圆形的,像穹庐,上面有一颗五角星,正面写着“牅世觉民”几个大字。最吸引我的是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基督教堂,教堂坐落在谷地上面的坡岸上,看守教堂的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盖教堂的地原来也是他们家的。我们进教堂看了看,里面很简陋,但是讲道聚会的基本设施是齐全的,墙壁上挂满了用毛笔字写的《圣经》经文,其中有用篆书体写的,可见信教的群体里面有文化素质相当高的人。
这天恰好星期三,他们晚上有聚会讲道,于是我们决定晚上再来。
看了教堂后,张群领我们到他家坐了一会儿。他父亲是乡干部,以前做过镇长,现在家里养病。在他父亲的提议下,我们去看望了村里最穷苦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住在山坡上,房子确实很破旧,张群说下雨天还会漏雨。主人大约三十几岁,面部有些浮肿,可能身体不太好,家里有好几个孩子。据张群说,这户人家贫困的主要原因是他们自己懒惰,种地挣不了什么钱,在家里缝点手套又卖不上价钱。我们在他家没坐多久就出来了。出来时发现他家院门上贴的春联还在,门楣上写着“信、望、爱”,旁边几家的情况也基本一样。这些村民们是否因为自己的懒惰而信仰了基督教,希望不用劳苦上帝就能给他们带来幸福呢?我不敢妄自推断。
晚上我们去了教堂,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唱圣歌,大部分是妇女,也有几个中老年和青年男子。讲道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几岁的妇女,其知识和见解令我惊讶。有可能是特意针对我们,这位布道者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圣经》和基督教,说《圣经》是一部解决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书,我们的肉体来自尘土又必归于尘土,科学家发现我们身体里的所有化学元素土地里全有,《圣经》的律法高于世间的法律,等等。我们还以为她是神学院毕业的,后来问她才知道她只读过高中,从小就在基督教的家庭中长大,但没有进过神学院。她讲完后,上午接待我们的那位老伯邀请我讲,因为我跟他说起我读过《圣经》。我先是推辞,自知虽然读过《圣经》,讲道的资格是远不具备的。后来他们中的一位——也就是我们下午去看望的那户最贫苦人家的男主人——选了一段经文要我讲,是《马太福音》中耶稣论八福的那一段。我一时讲不来,只好给他们朗读了,“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人若因我逼迫你们,你们就有福了,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读着读着,我觉得浑然中自己的声音被一种灵性所充满,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乡村,面对眼前这些素不相识的乡亲们,这种经历我永生难忘,我由衷地祝福他们“因信得平安的人有福了”。兴之所至,我把接下来耶稣论盐和光的那一节也读了,在顺便向他们介绍我们一行的情况时,我把我们传播文化的使命也比作盐和光,最终是和他们殊途同归的。可是,反躬自问,我们真的作了世上的盐和世上的光吗?我们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多少东西?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是夜星空灿烂。
(三) 麦积山石窟
从石佛回来,我们的考察活动基本结束,接下来是与天水教育局领导的座谈。当天晚上在李博艺的学堂办公室住下。第二天去著名的麦积山石窟。李老师特意为我们派了一辆车,考虑到我们大部分是学生,还从市委秘书长那里特批了一张条子,凭着这张条子我们一路绿灯,不用买门票,而且配备了老资格的导游。
一路坐车到麦积山,风光迥异。谷地里流着的是清清的小溪,山上也不是像前几天看到的那样光秃秃地只露出几块黄土地了,郁郁葱葱地长满了树,象是到了南方,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明显。李老师说这一带是秦岭山脉的一部分,属于长江?水系。到了麦积山,一股清凉之气迎面而来,时间还早,游人也不多。麦积山的正面其实是一堵形如麦垛的巨大石壁,老远就可以看到三尊巨大的佛像并排而立,最大的那尊大耳、瓜子圆脸,面带悲悯,正是菩萨本色。在翠绿的群山之间,这一堵灰褐色的石壁显得格外醒目,永生的是那些朽而回春的树林,不朽的是这些千年如斯的石像。
给我们导游的是一位三十几岁的林女士。林女士举止优雅,语气平和,很耐心地给我们作着讲解。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习惯,我想把每尊佛像都多看一会儿,多流连一会儿,这样老是捺在后面,我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只好也走马观花。平心而论,我觉得这里的佛像大部分也很平庸,只有个别堪称了不起的艺术品,不过比起南方如杭州灵隐寺飞来峰上的佛像,还是强多了。最让我震撼的是福乐堂那一窟里的佛陀接引儿子罗喉罗的场景雕塑,其中塑得最传神的是那两只手,手指颀长,右手手指向下微曲,形如抚摸,左手手指向上伸开,暗示着无边的宽容和接纳,眼神和面容也塑得很传神,解说词说是表达了佛陀见到儿子的喜悦之情,我看到的则是为度众生而无法承担抚育妻儿之责的内疚与悲悯。著名的小沙弥我们也看了,有人拿他比附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称之为“东方的微笑”。百年来华夏积弱,民族自信心屡遭打击,什么都要以西方作标准来比附一番,还自以为是抬高了自己。小沙弥像塑得确实好,嘴角的微笑、微偏着的头,煞是可爱。但和蒙娜丽莎的微笑相比,还是单薄多了,没有那么丰富的色彩和无穷的意味。麦积山石窟的佛像表情,以微笑为多,且有不少各具形态。有两个金刚罗汉的塑像给我的印象也很深,脸部龇牙咧嘴的倒也没什么,最引人注目的是胸部和臂膀部分,一块块肌肉突出的样子塑得很逼真,令人想起米开朗基罗那些运动员体格的雕塑。一个队友看了这些佛像,连连感叹“太伟大了,太伟大了,这些东西其实中国全都有”。他不知道那个时候(里面的佛像主要是北魏和唐代的作品)中国的佛像雕塑是受到了印度犍陀罗艺术的影响,而印度犍陀罗艺术又受到了希腊雕塑的影响,这些塑像实际上是当时中西文化交汇的产物呢,就连佛教当时其实也是“西方”的舶来品,不过用的是沙漠之舟罢了。这位队友从中受到的却只是“爱国主义教育”,可见我们学历史一定要搞清来龙去脉,不能满足于一知半解。
看过了麦积山,中午李老师又带我们免费参观了伏羲庙。这一次李老师可以说是对我们照顾备致。下午的座谈会大家让我来主持,我先把我们此行的所见所闻所作所想总结了一下。晚上五名队友先回北京,李老师和博艺都到了车站去送,我和妹妹搭深夜车去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