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于城市和农村间的我们,来自农村的大学生,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不知道。
张眉姐说,有时候,当人们说,一看你就是农村的。心理就非常尴尬,又一种想断根的念头。但是,能断吗?没有了根,我们还能走多久?
或许我和乡亲欠于沟通,总觉得与她们非常陌生。甚至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非常陌生。有时候,总觉得乡亲们是用一种讽刺季度的目光看我。总是以为我考不上大学,总是以为我家无法供我上大学。似乎在她们看来,我上不了大学才是天经地义的,而上了大学,来到了北京,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走在家乡,走在村头巷尾,总是匆匆而过。然后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里,看书,休息。渐渐地,我脱离了农村的生活,只是帮忙做点家务而已。
开始听不惯那些粗俗的声音,反感那些粗鲁下流的争吵声。开始讨厌随处可见的臭水沟,开始害怕那些脏兮兮的厕所,开始厌恶地面上乱扔的垃圾。开始不习惯乡村的生活,开始在家中按成立的作息生活,吃早餐,睡午觉。开始害怕和粗陋的父母一起出去,开始隐藏自己的家庭背景。
我变了,真的变了。
可是,现在我非常想回去。回去那里,重新认识我的家乡和亲人。
我不能没有根,因为我知道无根的人,走不出美丽的人生。没有根,生活就很漂浮,摇摆不定。
根,永远是支持一个人走向前方的动力。可是,今天的我,似乎真的有断根的感觉。和家人无法沟通,和父老乡亲走不到一块。一直抖想着要离开家,一直都想着要走向远方。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流浪。有人说我受到三毛的影响很大。受三毛的影响是一个方面,可是,离开家,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有的一个“远望”。那时候,我还没有接触过三毛的作品,她的影响,只不过是一个外因。我没有仔细想过究竟小时候受过什么影响,竟然让我产生这样的念头。或许是因为家庭冷漠,感受不到应有的爱吧。因为我家孩子比较多,而我又是长女,在一个封建思想还是比较严重的家庭里,因为我的出生,爷爷奶奶都不高兴,对我妈的态度很差。奶奶没有帮我妈洗过我的尿布,衣服。还在坐月子的妈妈,只能自己到河里去洗,于是,留下了很多后遗症。从小,大人们对我就很不好。幼小的心灵,总是感觉周围冷冷的。父母的争吵,爷爷奶奶的打骂,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小时候,如果稍微不听话,大人就不给吃饭。于是,在我的记忆中,那个站在墙根下,饿着肚子,委屈而又倔强的小女孩,一直留在那里。怎么也挥不去。或许,就是那个时候起,产生了离家的念头。于是,我的小学,就一直为这个愿望奋斗着。在小学时,我的成绩一直在前面,于是,我成功地上了县城的中学,终于走出了离家的第一步。我在县城的中学呆了六年。每个月回家一次,有时半天,有时一天。在家里,我就看我的书,干点家务。一般很少出门。不喜欢看见村里人,不喜欢听他们冷潮热冷的话。真的是冷嘲热讽的话,不是我个人的偏见。当时,我爸妈把我送到县城的中学读书,他们就在那里说风凉话了。有人跟我爸妈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最终都得是别人家的人。懂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还有很多人说我很傲,看不起他们。这个是因为我有时走在路上,没有问候他们。有时候,确实是我不想打招呼,有些时候,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因为,我很少回家,并且我家是在村外面的,和村里又一点距离,相当于处于两个村之间的。有很多新人,不认识,并且,我觉得,凭什么一定窑我先主动问候他们?大家都是平等的,况且,他们有些人的话,简直就是存心让我不好受。这样,为什么我还要假装奉承?我觉得没意思。有时候,我宁愿他们这样理解我。因为我不想解释。我们那边的人,一般女孩子,最多也就是读到初中而已,都是在镇里的中学上的,她们上着上着,就开始退学,到广东打工去了。和我一起读小学的那些同龄人,能够像我这样上完初中的,没有几个。读完高中,又来上大学,更加没有。我是我那里同龄人中的唯一一个女大学生。另外一个大学生,是个男生。学习很差的。我们两家,关系比较好。而且家里,也都比较重视知识。虽然我家里比较困难,在我读书生涯中,也曾面临着退学的选择,但是,我爸妈还是坚持让我读了。因为这,我心里,一直都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一方面,小时候留下的阴影,让我对他们产生了隔膜。而另一方,是他们让我接受知识,而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过早地走进社会,没有机会接受更高的教育。我感谢他们。可是,有时候,却怨恨这个家。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隔膜。有时候,觉得,爸妈不是爸妈,而只是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地方住的人。缺少一种父母亲的感觉。有时候看到别人和父母那么好,心里就有一种酸酸的。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这样和我的爸妈相处。当时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广西境内的学校我一所都没有填,都是省外的,北方的,西北的。都是离家很远的。因为离家太近了,得经常回去。我不想回去。所以,我选择了北京,选择了首都师范大学,尽管这所学校不是很好,但是,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不回家。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我真的来到这里之后,我发觉,竟然是这么的想回去。有时候,回家的念头,只是想见见年迈的奶奶,还有终年劳碌的父母。还有在家的弟弟妹妹。有时候,只是想起邻居家的那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想起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和她混了一个暑假,把她折磨得服服帖帖的。有时候,只是想吃点家里的饭菜。当我远离了那个我千方百计想要逃避的家里时,我发觉,我还是喜欢那里的。还是想回去。因为,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怎样也无法割舍的感情。或许,这就是血缘吧。因为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无论怎样逃离,总走不出那片关怀。因为,那是流淌在骨子深处的。无论怎么,它都会伴你一生。
今天,当我走在城市里,回首家园,发现,那里,有更多吸引我的东西。可是,我还能回去吗?或许,当我在城市里生活了这几年,虽然还是一个学生,可是,生活习惯什么的,都已经城市化了。渐渐脱离了农村的生活。于是,成了这样一个人:城市和农村的游离者。还没有办法成为城里人,可是,又已经无法再过回农村的那种生活。回到家里,真的就像韩少功《山里少年》所描述的那样情形了。或许,也许是作为一个大学生,对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想起了妹妹,弟弟,不知道她们学习怎样了。作为大姐,我对她们的关心比较少,有很多代沟。也许年龄相差太多了,知识层次不同。很多东西无法沟通。
游走于城市和乡村之间,我们还能回去吗?我一直这样想着。乡村把我们送出来,我们能够给他们带回什么?我想我还不了解乡村,不了解那养育着我们的土地;不了解那些流着同样血液的乡亲们;不了解他们的期待吗。
我是来自农村的大学生,我的根在农村,可我生活在别处,在大城市里求学。我们脚下踏着的不是黑土地,而是铺了水泥的公路。我们看到的是高楼大厦,而不是层层山峦的山林树木。每天早上起来,听到的不再是鸟语而是汽车的轰鸣。我们渐渐脱离了那片熟悉的土地,慢慢地习惯了城市。
家人把我送出来,毕业后,我能给他们什么回报呢?
他们不会愿意让我再回到农村去的。他们把我送出来,就是希望我能够在城里立足,能够告别农村,告别他们那样苦和累的生活,希望我可以过上好的生活。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弟弟妹妹都带出来,他们也和我一样离开农村。
我想,我是无法回去的了。因为我肩上背负着太多的期望。家里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得汇报他们。家人不会让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回去我能做什么?或许,我可以教书。可是,在那里有前途吗?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无法回去。不是我不想在家乡挥洒我的青春,只是家乡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或许,这是我的借口。
但是,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回到农村去。给他们带回书籍,知识,开拓他们的思维,视野。告诉他们,外面又一个很精彩的世界。它可以给我们一些这里没有得东西,但是,我们的家乡,它是一个更可爱的地方。告诉他们,走出去,要以某种方式再回家。不能一走了之。
我想,我注定是一个漂泊者,无法成为家乡的留守者。我只希望,当我成功之后,或者说当我有余力的时候,我可以以别的方式回到家乡,反哺我的父老乡亲。
泥土能够净化人的心灵,能够医治人的疾病。亲近泥土的人,是健康的,即使他的四肢不好,但他的心灵是健康的,精神是饱满向上的,然后调整自己的心态,能让人看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能让人想明白下一步到底该走向何处。真的。劳动,是读书人自救的最好方式,因为,平时,我们都远离了土地,我们是把知识建立在一个空中。一般情况下,我们对农村的了解,只是通过书本,通过电视。可是,那只是一部分的。真正的农村,应该是由自己去了解的。真正了解了农村,应该就会热爱上农村,也许,当一个人真正投入到农村中去,他的世界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可是,我也发现,有很多生活在乡村的人,他们并不是如此的健康。尤其是那些读完书回来的。他们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是和别人凑在一起打牌,就是上街或者睡大觉。家里的活,从不插手。工作也不主动去找,一味依靠父母。让父母去走后门,求人情,找到了,辛苦点的工作还不肯去。于是,就一直呆在家里,吃老。现在,已经染上吸毒,烧白粉。这样的一个人,确实存在我们那里。他是父母辛苦借钱供上大学的,毕业后,没有工作,回来。不愿干活。于是,他的父母逐渐有了一种读书无用论的感觉。并且,总有人拿这事来说我,说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你看他,现在还不是废物一个。不读书还能好好的打工。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无处诉说自己内心深处的话。没有好朋友。因为我不敢把自己心里话和盘托出。害怕她们会告诉别人。害怕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秘密。我孤独,也自卑。也许是缘于自卑,才有今天的孤独。又或许是因为孤独,才会产生这样的自卑。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上了大学以后,我原来的坚强,倔强,都一下子消失了。似乎没有了理想。没有了奋斗的目标。学习上,不再那样严格要求自己。得过且过。没有把以前的那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带过来,倒是学会了怎样放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离家太远了?感觉不到家人的企盼?还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有时候,我想,这个世界上,会有理解我的人吗?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不是那样做。因为,很多时候,我可以做得很好的,但是我放弃了。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会让自己接触很多人,努力了解他们,认识他们,让自己的生活天地宽阔一点。很多时候,朋友给介绍朋友,但是,过后,就不再联系,而我知道,只要我联系,就会得到一位好朋友。可是,我没有。我放弃了。很多时候,是我自己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愿与外界交流。更多时候,我喜欢和陌生人聊天,这是我喜欢网络的原因。它消除了面对面交流的尴尬。也消除我的紧张。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怕对方怎么看我。因为,大家都是陌生人。也许,从这一个角度来说,我是害怕把自己公布于众。喜欢让自己隐蔽。或许我有自闭症,或许是我害怕受到伤害。或许,这是因为从小儿来的。因为一直都没有和人充分地交流过自己的想法。也许,我想要流浪的想法,只是想为了离开这些熟悉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或许,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