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闪/文
自10.2到10.10日,一耽学堂游学团从北京出发,至贵州龙场阳明精舍游学问道,凡6天;10.7日又赴贵州关岭县,先后在关岭民族中学、关岭一中做报告;再后,回贵阳,在贵州大学给贵大学生开了场讲座,与贵大中国文化书院老师、研究生座谈。10.10日晚,游学团踏上返程。此次活动我全程参与,且兼摄像一职,间有所见、所得、所感,记之如下,以飨各位:
学在民间 道在山林
王阳明当年因直谏,触犯刘瑾,被发配到贵州龙场驿做小小的驿臣,却因此在此突破生死一念,龙场悟道,开其后中国文化几百年新气象。如今龙场圣人遗迹仍在,凭吊、慕圣者络绎不绝。
蒋庆先生乃当代中国大儒;他出生于贵阳,文革后自西南政法大学毕业;在思想的轨迹上,先生从西方找寻到东方,从基督到佛,最终落脚于儒学,安命于阳明之学。如今蔚为一大儒。先生感于传统文化之败落,而弘扬传统文化最紧要之处乃在于天下儒生有问道求学之处,即书院是也。于是先生发一大愿,要在阳明先生当年悟道之处重建民间文化书院。于是而有七年之功,一片砖一片瓦,终于落成阳明精舍。一耽学堂10月2日到达时,恰巧最后一块匾“复夏堂”刚刚挂上。粉墙青瓦,掩映于青山绿水之间,气象伏焉。复夏二字,则先生的抱负具焉。
所谓学在民间,道在山林,诚哉斯言。若无民间私人书院,则民间何来学的空间。蒋庆先生创立阳明精舍,乃自1905年书院废除之后民间恢复的第一个私人讲学的书院。此诚开风气之先也。而道在山林,有斯人则有斯道矣。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今日吾等后学叩山门而入,正为求道而来。
在精舍与蒋师相处数日。或在繙经阁,或在存心斋,先生循循善诱,淳淳以教,小子色勃如也,踧踖如也,有焉心得。自以下将择一二述之。
圣人入世依情不依理
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我却数年来困于“未知死,焉知生?”这样的问题。死生事大,如果一切都要灭寂,生之义何在?若无生死问题,世上何来宗教?为信仰之安身立命计,几年来我求索于佛,于基督,于伊斯兰教,始终茫茫然不知所归。基督教、伊斯兰教的解决之道,在于一个“信”字。诸不知于我,正难在此“信”上。佛有大智慧,他的破“我”和“我执”,他的“无我我所”之辩,我均折服于心。比之西方哲学史还要精妙。大哉佛之理性!唯怪也,于佛,我服而不信,生命信仰的困惑孤悬于理性之外,佛也奈若何。
请教于师。师于繙经阁言之。忽大感动。无情天地,有情众生。若不动情,信仰何至。圣人入世依情不依理。有情,生命方有力,方能屡仆屡起,方能不与鸟兽群,方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情生,则信仰存焉。则能杀身取仁,则能见滔滔乱世而奋起,则力不足而为之不变色,则心安于道矣。
求仁得仁,斯谓也。
政治儒学的困惑
此诚为一大困惑也。蒋师独于史中检出政治儒学和心性儒学之分。叹政治儒学之湮没无传,自荀子、董子、文中子以下,几绝矣。近代新儒家起,依然是心性儒学之路子。须知,内圣外王本为一体打通。如此,政治儒学之重要性本不在心性儒学之下。尤可重者,政治儒学乃为万民立制,以礼归天下于善。此种抱负,非心性休养之独善其身所及。
无奈此种抱负行之有绝大困难。近代中华遭遇两千年未有之变局,概儒家文化造不出大炮、飞机、原子弹,亦造不出汽车、电话。而西方文明实长于此。狭路相逢,勇者胜。吾等文化不敌也。由是虽聪明才学之士、热切爱国之流,纷纷求强于外,求变于内。因之,酿成吾中华文化之衰落,至于今日,吾人虽黄皮黑发,满嘴汉字,不知何谓中国人矣。文化亡,则中国人亡。如先生所讽,身为夏民,行唯西方,是为精神分裂也。自政治儒学细细察之,若要中华文化踵兴于当世,非得求一兼具道德与生产力之制度不可。而道德与生产力实冲突甚大。西方制度之生产力,源于人欲之无限开发;人欲之满足,人权也;人权,人之权利,道德无与焉。返观之儒学主张,人欲之中即天理,政治儒学心许之制度乃一善制度,不许人欲之无限扩张,如此生产力受限焉。此政治儒学复兴遭遇之绝大困惑。难解也。
虽然,政治儒学自有其积极意义。西方文明破坏性之巨,可由二次世界大战证之。此人欲不求中之果也。未来之世界,当融东西方于一体,吾民所宗之本国文化,终得可为人类福利增进与力也。信哉斯言。
游必有方——此段剪切至汝清文章后面,加工为补记。
末,犹有所记者,当为祭孔。10月5日,阳明精舍,蒋庆先生率一耽学堂诸后学祭至圣先师孔子,此为民初蔡元培先生废学校祭孔之后民间首次祭孔,盖有绝大历史意义也。奏大成乐,行礼于复夏堂孔子像并王文成公雕像下,颂宣圣颂及文成颂,众屏气不息,毕恭毕敬。历时五十分钟而成。孔子千古之后,犹有后学归宗,可叹,可叹。所谓:
五经藏理窟,立人文万世根基,常道常繙承道统;
六艺蓄义海,开性教九州学脉,恒心恒现继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