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老师，一耽学堂各位老师：
您们好！我首先恳求你们，一定要在业余时间再看这封信。因为我是闲聊天占你们工作时间，我心不安。
我是在两年之前，在报刊上见到一位记者写的一篇报道，得知你们办“学堂”的义举。
当时我很惊奇，所以总想找个时间前去拜访一次。但又总怕你们工作太忙，以我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去耽误你们宝贵的时光，感到不妥。但又总放不下。总不甘心，所以我在予先经电话联系之后，于今年三月二十七日去了承泽园。
我们不曾相识，在这里我只好作个自我介绍，我叫张永儒，你们见到我这名字可能会想永儒……永远忠儒学、其实不完全为此，我主要还是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人民的。
当然对儒家的学说我也极尊重。我今年八十二岁，已老气横秋、老态龙钟。我小时家境贫寒。我上两辈的老人挖地为生，一个识字的也没有，他们饱受到不识字的苦楚。所以当我七岁时，老人饿着肚子硬是供我去读书。入私塾，读了几本启蒙课本。后来我的弟妹多了，实在养不起了，我也只好辍学，随老人种地了。当时只有十二岁。老人把我送到保定一家印刷厂去当童工，学了三年将要出徒了，被辞退回家。无奈我又到保定和北京门头沟煤矿来倒煤。后来矿区被日寇侵占，我无办法只好参加八路军跟着毛主席抗日（我是狼牙山五壮士团的一员）这一下就战斗到日寇投降、蒋介石垮台、新中国成立……就这样在革命队伍战斗了大半生到离休。这是我的简要情况。
我对逄飞老师敢想敢干的创业精神和志向表示敬佩。
我读了可怜的几本孔孟之书，在我的思想上打下了较深的烙印。我认为我中华民族几千年，古代圣贤们给我们后开创和留下的宝贵遗产，有很多是值得我继承和发扬的。我也承认在文化宝库中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消极的糟粕。我也知道自1910年以后（五四运动前后），由鲁迅，李大钊，陈独秀等提倡的新文化运动，对以孔子为代表的往圣前贤所进行的无情抨击。使古人留下的东西，在后来的青年人中不分良莠地确实受到摧毁和动摇。但由孔孟思想的遗传在尤其是老年人中根深蒂固，所以很多东西并没消失。尤其是在当前社会上出现的这背离人伦道德的反常现象面前，更觉得古人留下的那些精华遗产的可贵。
那天我去打搅，我记得是一位孙老师接待我的。本来学堂那是计划肖老师来讲唐诗的。但讲师无来。我进入教室，老师叫我做自我介绍。可我第一次去就在孔圣人像前掉了眼泪。请看：我在做自我介绍时说到“我小时读了一点孔孟的书对古人的东西我是有感情的。”这时老师叫我介绍一下当时的教学情况。我当时就无所顾及的把当时老师对我们施教的动作表情和我们在受教时的动作说了出来。同时加入了两个戏剧性的情节。第一,在我说到老师对学生要求极严时,我说：“老师坐在他那张方桌边的太师椅子上，桌上放着茶杯和一个旱烟枪。命一学生到他跟前，他先教我几句（为人之初……等）后面叫我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学。当我觉得学会了，就到老师面鞠上一躬，将书页交给老师，自己背过身去，读出老师所讲的内容。等一本书全读完了，还是和上次一样，将书交给老师，老师随便翻出某页起头二字，学生就接老师的起头往下直，一会儿老师又随意翻至另页，叫从那里起背……。每个学生都是如此往返。老师只告诉这字念什么，一句是什么。至于每个字的含义，怎样解释，怎么用法，老师不讲，学生不敢问。所以学生只会背曲儿（即经文），根本不知会读之外，还要会讲会写会用。老师更不把深意讲给学生。比如”号三皇，居上世“，三皇指的什么，是一丝不透的。所以有次老师不知怎么，突然奇想，叫我用笔写出“凡训蒙，须讲究”这六个字。我无法全写出来，老师发怒，当即命令我（我当时正害眼病）“至教室外的院子里太阳下面跪上一个小时！还有不知是哪个学生不慎把一个带字的纸掉到了便所里，老师认为是有损孔圣人，就叫学生招认。可谁也不说，这时老师拿起一尺多长的戒尺，对每个学生轮流地打。
还有咱那位老师叫我带领大家读三字经。我以为老师可能是考试一下我读书情况，我当即背诵了一段三字经和名贤集。在我背诵名贤集读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善与人交久而教之”时，我不敢再往下背诵了。这时坐在我左侧的一位同学，可能有60余岁，已白发了。他看我不背了，他就接下去背出了下两句（人贫志短，马瘦毛长）。我为什么不敢说这两句呢？是因为我认为这两句中是糟粕了，我一直不认为“人贫志会短”的，我中华民族虽穷，但在那艰苦的年代，我们无向敌人低头，拼死抗日把他打败，最后也打武装到牙齿的蒋介石打败。我自己是穷，我坚决革命到底。这不能说“人贫志短”。所以我不敢往下读了。
各位老师：你们看，我第一次去拜访就出了这么洋相回来。我极后悔，今天向老师道歉陪死。我冲出的这些洋相，我看都是属于糟粕之类的。现在的老师教学谁也不会承继前人的样子。另外，我也觉得古人留下的除精华之外确有不少糟粕，我有点“杞国无事忧天倾”了。我想，在逄老师的事业中，如何将古人留下的宝贵遗产、精华进行提炼、发扬、 推广 、传播的同时，怎样使古人留下的糟粕不影响今人这个工程是非常艰巨而光荣的。我说老师们能完成好这一崇高的任务。
今天我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废话，字又写得如此不规矩，耽误你们很多宝贵时间，实感内疚。
我相信只要各位老师能体谅我老叟这点心意，我心满意足了。
谢谢！
82岁学生 张永儒
2005年3月20日
（人贫志非短，马瘦毛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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