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育毅老师访谈录音及文字(上)

 

国乐大师刘天华一次在宴会上,在自己的身边留了一个空位,放上碗筷,宴会开始时,他举起酒杯对大家说:今天是我妻子的生日,请大家为她干一杯。一代大师如此尊敬自己的妻子,尽管他是个不识字的乡下姑娘,可想这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家。《中庸》道: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在幸福的沐浴下长大的孩子一生会是怎样的呢!今天我们有幸请到刘天华的儿子——刘育毅来学堂和大家座谈。

 

刘育毅访谈录

 

89岁高龄的刘老人从冬日的暖阳里走进学堂,显得健朗,亲切而又十分谦虚。纯净的眸子里透着灵光。动人地讲述:

  以下为录音文字)

我这个老头一辈子里头的经历、坎坷也挺多的跟你们现在这么幸福的上学、生活,听完后也许你们有点感受。

我小时侯8岁到北京上学,因为蔡元陪校长请父亲来北大组织音乐传习所,教音乐。两年后,母亲带着家人随父亲来北京生活。小学完了,上初中,一直上。1937年泸沟桥事变,日本人打进来,那时,我大学一年级,考上的是北京中华大学医学院——两年预科在国内,四年本科在法国,而且是公费,考时仅取8,报名280多个。我侥幸选上,第一年上预科,报生物显微镜,看了一年生物显微镜。后来卢沟桥事变中法关系绝断我读的系就无法再继续。假如我愿意留在北京,可以选别的系上,因为日本人占领北京,我们家不喜欢在日本人下边生活,就到南方亲戚家——上海,我就考上海正旦大学,那也学法文。没过几年好日子,日本人又打到江苏省,把租界借占领了。我学工程,那时已工作二年了,在私人办的设计事务所里工作,200/月,很高,当时,老师才几十块一个月。按说日子很好。但日本日人占领租界后,我不愿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母亲和妹妹留在上海,我带着弟弟从上海走着走到贵州,当时是生活所逼,不愿当亡国奴。经过好几个省,记得经过江西景德镇——产瓷器。离开上海时一个商人跟我们说要过封锁线,他怎样领着我们夜里偷渡过去。他有钱,坐滑杆,坐车。我和弟弟没钱,靠两条腿跟着,跟到后来,他也烦了,我们也觉得麻烦人家。后来就分开走了,他走他的,我们走我们的,走一个多月,到了贵州,钱花完了,这钱的来源也挺有意思,我不是200月吗?,我们家的生活还有点攒的,因为我的老板,我要辞职,要到内地,不在他哪儿干了,这个人到现在我心理老是还感激他,那时侯走了就不会回到原来的单位,他能送我两千元的路费,当时一个私人老板,资本家就是钱来得越多越好,他却能送我两千块钱,我就靠这两千块钱,和家里一点儿储蓄,跟兄弟一路走,因为我的叔父在重庆,我想找我叔父去,到贵州钱也花完了,我卖过早点,到郊区贩过猪肉,拿回来卖给商店的食堂里,赚点这个钱,想法过日子。这时我在黔贵铁路找到一分工作,一段时间后,叔父汇路费给我们,我就带着弟弟坐汽车到重庆,这时我便在考试院工作,我弟弟上高中,我们住在叔父——刘百茂家。1945年日本投降,我从考试院复员到南京,从重庆坐飞机到南京,头一次坐飞机,很高兴。重庆飞机场在山沟子河川里,起飞时阴天,下雨。美国航空公司不飞,我们中国航空公司起飞,我们坐上飞机说中国人好。起飞后没过半小时,发动机咳嗽——发动机出问题了,飞机驾驶员助理出来和大家解释说飞机出了点问题,但还没到非常危险的程度,要把飞机上所有东西扔下去。我们好不容易在重庆工作这么多年,带点东西......行李,铺盖全往下扔,心想东西还好,要不行扔几个人怎么办,是抽签还是?要是天气好,还可以飞回重庆降落,天气不好只能直奔南京飞。到了南京,救护车跟着飞机跑,就怕出事,这算过了一关。

     母亲想带妹妹到重庆和我们汇合,走的是先从上海到北京再到西安再转重庆这条路,因日本投降就留在了北京,我和弟弟也回到了北京。父亲去世早,家中生活全靠父亲去世后医疗保险赔偿金过日子,保险时保险公司説要专给您这样的人做保险,保险公司发财了——因为身体好。没晓得他就是......学二胡就是买把二胡根叫花子学习,后来再拜老师......

     我原来学医,后来改行是因为我觉得学土木找工作容易,我学土木可以修公路,修铁路,盖房子。后来到贵州修铁路,在重庆考试院工作,再后来在北京公路局公路上工作。刚一解放时,还没成立人民政府,大军南下,问我愿不愿意去,我说:去呀。后来去山东林庆修过坦克的钢桥,是美国军用拼装的桥,桥不用我设计,我设计桥墩就行。山东林庆出柏木,我跟解放军建议:柏木百年不朽,平常木在水里2-3年就烂了,用柏木修。砍柏木,可树很值钱,老百姓靠它生活,现在砍它,这不是……后来经过做工作做通了。这桥七一五完成,叫七一桥,柏木桩做成的。过了几十年我也没去看它到底怎样。修完桥我没跟着下去解放全中国了,回到北京。一年后,1951年抗美援朝,我自愿跟着去了,因为美国人老炸咱们,咱们想修飞机场,我随志愿军第六工程队大队修飞机场——那时叫安东。过鸭绿江时,工程队的大卡车只能夜里走——白天美国飞机炸。看不见路,我们轮流下车把毛巾放在肩膀上,在车前头跑,后头车跟着。第一天晚上,汽车开到沟里去了,天亮我们得把汽车抢救上来,美国飞机开始扫射,汽车扫着火了,也甭抢救了......你们现在没这机会,我也是有这种机会来经过考验。

修飞机场只能夜里修,白天不敢修——美国飞机一天到晚脑袋瓜上转,你一修他就炸,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炸。到后来一扔就二三百个炸弹——地毯式轰炸。这也不怕,你炸,我来修。到后来扔定时炸弹,第一次扔半小时后炸,炸到一个月后还炸。今天这个啪一声,明天那个啪一声。这炸弹得挖走啊,可炸弹一炸土挤开就又回缩,找不到炸弹坑。志愿军每人手里抱着柳树枝,见坑就插,见坑就插。炸弹坑找到了,可谁来挖呀?志愿军政治部开会研究如何动员咱们志愿军下去挖,会还没开完,前方打电话过来了——报告政委;我们已经挖出两颗定时炸弹。中国人可贵就在这点地方,美国人打不赢咱们也在这点地方。明摆着炸弹坑底下不知什么时候爆炸,你还没动员,他自己就主动下去挖。挖时六个人一组,一人下去拼命挖,五分钟到十分钟,上来,换人。要是有问题一个人倒霉,但挖得越快,挖完以前也许它不爆炸,大家抢着时间挖。

还有一件让我很感动的事。有一次,白天我和政委到机场看工程,飞机来了,政委一下子把我按到地下,爬到我身上,掩护我,要扫射,他先死。我一辈子不忘。共产党那时就这么着。这件事在我印象里很深。

修一次飞机场没法子用,他老炸,而且飞机只能夜里停。后来苏联空军来帮咱们忙,美国飞机白天也不大敢来了,但晚上还炸,汽车夜里不敢开灯。那时是在三八线上,后来就撤到离国界一半的地方再修,这里炸起来困难一点,但还炸。共修了三个飞机场,第三个干脆靠咱们国界修,但仍然炸。修飞机场回来后,中美谈判,停止战争了。我们志愿军就回国了。我接着干工程,后来我觉着修公路,修铁路,苦得很。过去靠两条腿走着修,修了走,走了修。后来,我改做建筑,盖房子,从那以后就在建筑业一直到现在为止,几十年了。最初是大同煤矿。日本人占领,临走时把宿舍矿区毁掉了。我们解放后把它恢复过来。再往以后,1959年,国庆十周年,盖人民大礼堂。我那时是机械公司技术负责人,钢屋顶交给机械公司来负责,要干屋架,现在国外有大礼堂,可是到现在为止,国内没有第二个大礼堂,这座礼堂,我主要负责钢屋架顶子,60宽,76长。那时有吊车,可是,四周已盖有房子,吊车进不去,在中间这个钢屋架是大问题,也是一个大工程,听人家说国外有整个的做好钢屋架,往上顶,我觉得这个办法挺好,也在地面上盖了,人大礼堂45高,我们在底下拼好了,我还做了二百个千斤顶预备往上顶。苏联老大哥的专家来了,说这比较冒险,第二年必须要开会,就听老大哥的吧,就做单品屋架的吧!60长,7宽。12品,做好后,我们还做了八杆吊,吊时弯了,不敢吊了,怕折了。苏联专家也没辙,我出了个馊主意,在钢屋架子上玄上绑上无缝钢管,连夜找无缝钢管,我两天两夜没睡觉。绑好了,一吊就打溜。当时记者采访我,我真比死还难受,后来一个设计院的同志出了个主意,在钢屋架的侧向做个屋架,2左右高的,竖着受力。这一吊呀,确实不打弯了,那真是救了命了。总算第二年如期完工,总理在宴会厅(5千人吃饭的地方),请所有盖人大会堂的和参加工作的得力的都来吃饭。总理在门口一个一个握手。我只是中间一个盖屋顶的,在中间出点主意,挨点骂。再一个大工程是首都体育馆,长112,宽80多米。屋顶做成网架,分量减轻了。屋架用散装,如果按原来的方法很费木头和钢管,大家便把支架改成Y行,把屋架搭在Y行支架上,这样做还不到一半,来报告了:刘总,屋架下垂,装不下去了。我到供电局去商量,借了几百根木杆子,那儿弯顶那儿,这样子把屋架子做成了。                                               

大家毕业以后,在几十年的工作中,肯定会碰到很多的工作是第一次做,并且是很困难的,但别泄气,靠大家想法子,自己拿主意。后来我的大部分工作在基础公司,搞基坑。我退休以前在建工局的机电公司,负责钢屋架,基坑和打桩。现在到工地也能看见基坑打桩,桩从上边打下去,后来改为螺旋,变成现浇桩加钢筋。开始时是预制桩,比较贵,后来改为现浇桩,如果是10以上,原来的理论:一根桩一些固在地底下,上边的做大梁,不能弯要挡住土。超过10,上头高,挡不住,想了一个法子后头拿拉,叫毛杆,打小桩,里面放些钢索呀,打了几十米长,拽住这个桩,不让它弯,京城大厦一百多层,现在北京最高的,它的坑是23.5,是全国最深的,又是第一次,荣誉仁认为我们中国人干不了这活,包给日本人了,打的是钢桩,这是可以的,但拉了五道毛杆,我在旁边多了一句嘴:拉少点行不行?后来我通过计算可以,做什么事情千万不能拍脑袋,要有理论有依据才能做,我为了这个设计,开始学电脑,因为计算一次得好几天,后来我学电脑自己编了一个程序,高低上下长短我就改成了三道毛杆,结果我认为行了。可这么大工程,我虽然是技术负责人,一人说了不算,大伙请专家来议论,专家说你干过这活吗?我说,没干过。又问:看见过吗?我说:我也没看见过,可我根据理论计算是可以的。最后五道毛杆省了两道,钱不多37万,但圈大,挖一次土打一次毛杆要一个月,我给他工期减少了两个月,这个经济价值不得了,两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后来竣工总共省了三千万。曾经盖大使馆我去日本参观过,边上也无非是打桩打毛杆,中间一个大坑,用钢架做好了桥,挖土机从桥上过去,挖了土,用吊车吊上来,搁在大卡车上拉出去,如果遇到大坑,就得搭几座桥,我们建工局给他们提个主意,把坑边修成斜坡,卡车从土坡可开出,他们说行呀,就把中间那个钢桥取下来,节省三千多万,荣誉仁想既然北京能干为什么要给日本人,就跟日本人解约了,以后就交给建工局干了,对于基坑的深度到现在有超过23.5的,不过做法差不多,这是个第一次。

你们不是学工程的听了烦不烦?老人亲切地问大家。大家异口同声说:不烦。他便继续讲了下去:

后来我调到建工局,当副总去了。机械公司做油库。两个油库之间要用管子通着,这管子是生铁焊的,裂了,40吨的油全流到地底下去了,油库的人还不知道。

这样吧,大伙边吃边聊。老人家深怕他讲的不对大家的胃口,后来郝光明师兄说:老师,您慢慢讲,我们很爱听。老人这才踏实地讲下去:

离油库40远有一个自来水厂,从那里抽地下水供城里用,崇文门糕点铺来来告状了:你们的水里怎么有股石油味儿,我们的做的糕点都是石油味,卖不掉啊!结果自来水公司就来找原因了,一直缕到我们的油库。得解决啊,但四十多吨的油渗到土里边,是一点儿一点儿漏下去的,旁边又有房子,不能放大坡,十几米深,到卵石层,得挖到卵石层把上边的土取掉,才不破坏自来水厂。那时我调到建工局,这机械公司想,用老法子打打不起。上千万,支护19深,并且要挖土。后来找上我了,是老职工了没说的,去了以后我又来一个大胆的创作,我沿着坑找油到底横向扩散多少,直接到卵石层,横向直径25,这是罕有的,要把25的土给挖走,也要治好以后才能挖,如果挖点摊点,那旁边的房子就倒了,最后,我又出了一个瞎馊主意,那时我也有一个,后来做成专利的,我用拱的理论,大家没学工程,但都知道桥梁,上面很薄的但也能支住力量,这个拱受2力的支承,他能有弯曲。要是一根大梁,假如受压的话,这会把土层压坏的,后来我就做成桩, 一米 直径的,做下去,也不要打到地底下,也不要底下卡固,怕倒,也就是稍下去 一米 ,就完了。桩19那是根本耐不住的,那我就把桩呀一根挨一根的挨着打,打成一圈,这一圈桩,便构成一个拱圈了,就能受压了,所以支个桩一根钢筋也没搁,省了很多钱,到现在为止这么大直径的,也请专家来给我们审核了,专家问我:你这个拱圈有没有直径的限制,有没有规范。我说没有,规范倒没有。专家说:你看地球直径大到这儿就变成平面了,你这总有个限制。25是不是圈太大了。我说根据计算是够的,25的圈就等于一座桥,这也不算小,所以我认为没有关系,因为我负责,你怎么说我听着,我能够接受我接受,我不能接受我找我的法子干,结果就照我的法子干,干完以后,没事,哎呀,那危险啊,要是真出事,我早就在监狱里呆30年,挖土机在坑前,挖完土以后吊车在坑边,把它吊出来运走,这个是冒险的,后来就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刘大胆——胆大包天。

再一个工程和我的发明专利有关系,坑才14深,过10就要拉毛杆,我把一排桩变成双排的,上头加一个顶,变成空间结构。前挪后挪,也是通过计算。快完工了,建委的老总和专家吃完饭出来遛弯,说这14竟不打毛杆,北京从来没有过,真是不要命了。我也没时间和他们解释。就让他们老替我担着心。后来到了建研院,建研院自己盖科技大楼,自己有研究地基的,还有自己的基础公司。要投标了,开标时,全傻眼了,我的标最省钱,差点成为费标。我建议请专家审核,每个标主给15分钟说,我说了半小时,专家也没嫌烦,我就把我的空间理论都说了。我用的是:半圆楼的地基用拱的理论,就不用打毛杆,另一个地基用双排杆。说完后,专家说这是是最合理的。最后不记名投票,所有请来的专家都投了赞成票。好多的第一次,见了不要害怕,也不要做拍脑袋的事。要有理论。

我在机械公司时,一次,我们的挖土机要过桥,农村的木桥,桥的木牌上写的是8吨,我们的车40吨,我就用我的理论算。一个后轮的60%,加上一个前轮的40%。经过计算能过,可公路局怕出事不干,我说我站在桥底下,同意了,最后没事。碰到事没辙非得这么干,你也得有理论,不然就可能车毁人亡,后来没事,所以有些事没辙,也得这么做,要有依据,要是出问题,那时车毁人亡。说到这个事呀,就想到另外一件事,大家不烦我就说了,盖房子,立塔吊,要吊车把它接上,房子盖好后,前头有房,后头有墙,吊车进不去了,这塔吊没法拆了,这又是一个问题。后来找我去,我说:我算算吧。这塔后边有一个带斗子搁压铁的,它可以压朝前,保持平衡,我把压铁转到屁股后头去厥着,他压着,前头就不受力了。完了以后,度数呀,在规范上只许一度,稍微有点坡下去,我现在是五度,还是汽车的路,一根钢轨,得下去1多,这样我算完了以后,轻浮力矩还在后轮子里头,不至于倒个。我又作主张,说:就怕吊车往下开以后留不住,因为汽车路滑,下去载个大跟斗怎么办,拿了检验机打了桩,拿滑车拴好了,他往下溜的时候,一点一点往下放不至于载个跟斗,是不是?这样子呀,哪个负责那个做——将来当领导,有领导为难的地方,有领导沾光的地方。你要是闯到的话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你得负责任。一切准备好了要开始动作了,那个司机——老师傅来找我,说:刘总啊,你给我签个字好不好,我说;怎么啦?他说:就这么下去翻了你负责。我说:我当然负责。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到塔吊,要摔死,咱俩一起摔死,行不行呀?结果他不上去。叫学徒开,我上去了,我跟学徒把这塔一块儿开下去的,这事呀,有的人不信,我自己信我自己的,所以,我一会儿在桥底下一会到塔顶上,我到法国去买塔吊的时候,看那个机械稳不稳,我从平衡斗的大梁后边走过去,那个机械公司的女老板说:你疯了,你发疯了。我说:我看看里边的东西。所以人家都认为我发疯,报社记者采访我,给我写了一篇报告,取了一个名字——刘育毅的如痴岁月。痴当傻子讲也可以,当呆子讲也可以。大家听完以后就当笑话也可以。不过我这事亲身经历,是过去的事情,今天没有学工程的,有学的,我想把我退休以前想搞专利的,可以跟他说一说,我退休以后,那时是84岁,69岁在建工局是副总工程师,它可以到70退休,一般的60岁就退了,我69要退了,他们说你再呆一年吧,到70再退,我没等就退了。后来我们几个老同志组织集体公司。退休时我有两个没完成的任务:锥形桩——用螺旋钻孔机钻后做现浇桩。省很多钱啊!这个成桩可以做专利。土跟着往下掉,有做抓斗的,也可以人清,我也有好多设想。我没来得及就退休了。大家有学的可以做。再一个,毛杆有12公分的,有16公分的,很细,把它当桩使,用螺旋机钻下去,掏完土,放进钢筋,再把水泥浆铸进去,作成桩,我把他叫树根桩,国外也有,我把它变成六排桩,一根60公分的桩就可以作成这样的桩16根,16根顶一根,只要8根顶一根就能省一半。桩与土变成了墙,什么土也推不倒了。

我做了这些工作,社会上也给了我好多的奖励,建委的,科委的。1个一等科技奖,2个一级科技奖,1个二级科技奖,7个三级科技奖,我做了有功劳之后国家就给我发奖,发证书,干部局给我发了个专家证书。

社会工作方面,一届区人民代表,三届市人民代表。这大概跟我的傻劲有关系。

大家将来碰到的比我还会更多,事情大的会比我的更大,你们是有福之人,不像我从小流离颠沛,吃苦受罪,挨炸。你们生活在和平社会,发挥自己的学术才能。

从上海走到贵州这一段是这样,在夜里,趁人看不见,我们坐着小船从桥底下溜出去,我们走的时候,我跟弟弟,背着行李,学生嘛,不会挑,请人挑。所以2000元钱,供到贵州就完了,要吃要住,还要请人挑东西,在路上,还是抗战时期,往内地跑的学生也不少,政府有时候还给一点帮助,给点补助费呀,十块二十块的。那一次路上碰到了好人,我们到贵阳前一天的路上,美军的汽车路过,看着我们俩跟学生似的,一高一矮,我弟弟当时上高中了,就让我们俩做着去,一下子把我俩带到贵阳,所以我说:总是有好人的。那时上海叫沦陷区,我到内地来,国民政府看见这些学生,能帮就帮助一点,所以没有跟叫花子似的。今天没有工程学院的,有的听了也许不爱听,

那时候我住在我叔叔家,吃喝住,弟弟住学校。后来我工作了也有一点收入,但是在我个刚去的时候,都是他给我们负担。后来我吃饭可以在单位,住也可以在单位,我的弟弟就住在学校里头。我叔叔最难得的就是,他是燕京大学英语系毕业的,一直在教英语,也喜欢点音乐,后来我父亲过世,他想继承我父亲的志愿,就改行了,不教英语,专门拉二胡,后来他确实创作了很多曲子,比我父亲的还多,还教了很多的弟子,所以刘天华,刘半农,刘百茂合称刘氏三杰。

假如我父亲能活到我现在的年龄呀,现在中国的国乐那就不得了了,不是现在这个事。我父亲临死以前做国乐改进事,原来拉二胡是三把,他把它改为七把,跟小提琴似的,他那个革新,要说我呢,有点遗传因子的话,也跟我父亲的傻劲差不多,他原来是跟叫花子学拉二胡,从中学,小学接受,一直到北京大学学习,把国乐提高到这个程度,是跟他的努力,创作分不开的,如果老跟叫花子学能到北京大学来教书吗?他能改变。那天听我弹琴——《光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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