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光明:樊老师,今年学堂也成立六周年了。六周年之际我们想主要发起一个拜老活动,主要是拜访一些老前辈老学者,也是通过拜老活动来庆祝我们学堂的六周年,我们也希望通过这个拜老活动让我们的义工有一个亲近老人的机会。希望青年人通过亲近老人,大家能够真实地了解过去的历史。通过了解老年人过去的人生真实的了解你们的历史。樊老师,我知道您的人生非常地传奇。在座的北中医的义工们做事都非常的认真非常踏实,而且他们也都立志于学医,希望您能给他们讲讲您学医的历程,也许对他们是最有帮助的。也希望樊老师您尽量谈全面一点,我想我们在这次活动之后能不能整理成一个小册子,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像你们这样一些非常好的中医们是怎么学成的,学中医必须要有些什么样的经历,它需要的人生中的哪些必经的要点,希望通过交流给他们一些启示,因为学习不是一个抽象的过程,从老人的实际经历中获得一些启发,这应该是最真实的。
樊老师:我20岁到宁夏,65年下乡的,我真正学医是69年开始的。其实我本来是想学化学的。我从北京毕业的,北京三十中毕业以后呢,当时想学化学。高中的时候是在北京市化学小组度过的,本来呢是想研究原子弹的,结果由于家庭出身呀当时的社会环境呀,想上北大化学系,人家不收我。因为那时候爸爸是负责。。。,妈妈是右派,那时候不像你们现在这么幸福,那时光功课好不行,你光功课好出身不好的话,你会被放在另册里。所以呢我就没上北大。后来为了证明自己是革命的,我是北京的第一批知青到宁夏。当时是在宁夏生产建设兵团,于是这65年我就去宁夏了。我到宁夏时带了很多试管试纸,本来是去研究土壤植物的,结果到那里第二年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你们都还很小,是天翻地覆的中国又一次大的政治运动。在那场运动中呢,对中国好多传统文化的东西是一种摧毁,现代科学的很多知识呢也没了。那么我想研究土壤化学和植物化学的梦呢也破灭了。在经过了那么一段彷徨之后,在那时我差点没跳到大海里面。因为如果天天上山种树的话我说我从戴红领巾那天开始就会,用不着念那么多年书了。我的妈妈很好,我妈妈给我讲,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因为我们那个六盘山大山里是非常苦的地方,现在看来是被世界卫生组织定为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那里面大部分都是回民,而且生活都很贫困。我小时候是在北京长大的,不知道什么叫虱子什么叫跳蚤,到那里以后就全知道了。但是当时呢,因为我们那一代人呢可以说是大部分是解放以后长大的,所以那会儿不像你们现在这么开放,我们那会儿呢党指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彷徨之后呢我觉得人在一生中总是要做点事的,不论环境多么艰苦。我个人认为呢,有的人很伟大,他的一生可以建一座长城,有的人呢一生就能做一块砖,但是无论是一座长城还是一块砖,它的价值是一样的,只要你全身心地投入。你把你一生的精力全集中到了你要做的事业,我想成功就不远了。我开始学医的时候没有条件,因为在大荒山野岭里,除去山上有草药,四周有老百姓之外,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书。后来我就给我妈妈说。她说:“你会读书,人家说达则为良相不达则为良医,你一边读书一边看病行不行?”我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能找到的书很少很少,我可以给你们看一本当时我抄的书。(樊老师拿出当年的手抄书)这是当时我从我们卫生院医院的医生手里借过来的一本书,叫《医学传心录》,借的时候这本书已经残缺不全了,后面都没抄完整。这本书是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在煤油灯底下抄的。那时候没有电,也没有复印没有打印,白天还得上山劳动,这都是夜里回来以后在煤油灯底下抄的书。给你们看这个呢是说明学医需要一种精神。因为一个人的一生里职业和事业不是一回事儿,我总是这么想,有的人职业和事业可以统一起来。职业是为了吃饭的,事业是需要全身心地投入。那怎么来衡量职业和事业的区别呢?当你特别烦恼的时候,你把你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打开,这个书打开以后,你的眼前是彩色斑斓的世界,那就说明你对它的热爱已经达到了事业的程度;如果说是我挺喜欢它的,但是打开它之后你满脑子里还是该想什么想什么,就说明你还没有完全进入那种角色。所以我觉得无论做什么事情,无论是学中医也好,学历史也好,做科学也好,恐怕都需要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呢是一种忘我的执著的为了你自己热爱的事业献身的精神,有了那么一种精神的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天爷也会照顾你的,我觉得这种精神对年轻一代是至关重要的。不要今天觉得我可以做这个,明天又觉得我可以做那个。我经常给他们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千里马是什么?其实每个人都是千里马。伯乐呢?就是你这一生,你的事业能不能成功就看你对你热爱的事业,在这条路上能走多远,你能不能矢志不移的沿着一条路走下去。如果你确实有这种精神,而且你锲而不舍的走下去,我想成功就在眼前。贡献可以有大有小,因为贡献呢,除去你自己的能力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机遇,但是只要这种精神存在的话,我想你会在你的事业上做出应有的成功。可能你在历史上就划了那一道儿,人家可以做块砖,你就划了那一道儿,但是划了这一道的价值和造了一块砖的价值是一样的。皇帝主席很伟大,可以建一座长城,可以建一个共和国,你可能没有主席皇帝伟大,但是你的一生都是这么努力走下去的话,我想是很有意义的。我在学中医的过程里面呢,开始就是这么学的,除去抄书读书以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实践,因为我那个林场呀,离上面的公社二十里地,离下面的公社十里地,在大山里面――六盘山里面。所以呢它给了我一个什么条件呢?就是只要有人有患者就有你施展技术的地方,就有施展你能力的地方;而且周围都是山,山上可以采药,上山护林也好,造林也好呀,山上都有中药,所以我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给他们留下了六盘山中草药的药本。有人的地方就有疾病,中医这门学问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实践性,如果你只读书不看病,那叫书生不叫医生,所以我所有的穴位,只要自己能扎到的我都扎过。正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吧,上山去采药认药,患者有什么肚子疼了,哪儿不舒服了就找我,因为周围都是农民和林场工人,他们基本没什么文化。我呢在那时候开始是上山造林、护林,后来因为周围的社员找不着我,因为我一出去护林的话就很远。后来我就给我们场长说,我给你们做饭算了,我既可以做饭又可以当司务长记账,这样我就可把时间自己安排,反正一天吃两顿饭嘛,早上我就把东西先准备好,到时候只要让那些老工人们吃饭就是了,记账也很简单,那么我就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坐下来一边读书,一边给周围的社员看病,我基本上是走了这样的路,这样的路走了可能有四五年的时间,用当时的话说这可能就是不当赤脚医生的赤脚医生。在这个过程里面呢,我觉得把握了许多许多实际的经验。人家说学书费纸,学医费人,其实它不是费人,是什么呢?书上得来终觉浅,所有的书上得来的东西只有通过你自己的实践,确实感觉到了,你确实用那种经验去解决了问题,这时候知识才变成你自己的,而且你才敢去用,要不然你没法用。中医学本身是一门实践性非常强的学问,我从69年开始学医,一直到74年吧,74年我们县里办了一个赤脚医生学习班,我曾在学习班学习了三个月,我是以全班最优秀的成绩毕业的。因为是林场,赤脚医生是农民,我是林场工人,我们林场有工资,所以我不能算是特定意义上的赤脚医生,我是林场的工人,但我做的事是赤脚医生做的事儿。后来呢我就从林场调到林业管理局,他们那里有一所卫生所,我到他们的卫生所去当中医医生。当时的六盘山管理局卫生所呢那时候主要是负责我们下面这些林场工人的健康和保健。在这个过程里面,我每年都可以回来——回北京,这是我的优越条件,因为我有探亲假。回来之后呢我就拜咱们北京中医学院的陈盛武老师和他的儿子陈大启,现在还健在的。陈盛武老师是北京中医学院文革前伤寒教研室主任,74年去世的,我找到他以后,他的《伤寒》讲义我抄下来了。另外呢他的儿子当时在石景山呢,他也不能教我,因为他在石景山两周才能回来一次,结果他就把我介绍给陈盛武老师的好朋友――胡锡树老师,他和陈盛武老师是好朋友,当时在东直门医院主治内科杂病,他《伤寒》《金匮》都很精通,他们两个人是莫逆之交的好朋友。当时这两位老师呢,陈盛武老师74年就去世了,他的讲义我抄下来了。我是胡老的关门弟子,那时我回来以后呢,我就去找胡老,胡老师的讲义呢我也抄下来了,(樊老师拿出当年抄的讲义给大家看)这是胡老师的讲义,他讲的《伤寒》《金匮》,他是以方类证的方法讲的,这是我抄下来的。当时七十年代,那时候有一个好处呢就是胡老身体还好,当时人已经从牛棚里出来了,我呢就利用正好到北京来护理病人的时候,胡老给我讲了将近半年时间的《伤寒》,这些我抄下来的讲义旁边注明的红字就是当年老师讲课过程中发挥的部分。这就是陆陆续续到了1978年,78年以后呢我得到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因为我当时从林场调到林业局当医生的时候我就提了一个条件,我说我没有学历,我现在呢给你们治好了病你们说我挺好,我要治不好病你们该说我阶级报复的,我说呢这不行。我当时给六盘山林业局领导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一旦有机会就要允许我去进修,这是我从林场调到林业管理局去当医生的时候提的。后来打倒四人帮以后呢,情况就出现变化了。当时我姨在沈阳,因为当时呢除去跟老师学以外,我基本上是自学。我从开始学医以后,73年咱们国家有一段,就是张铁生白卷先生上学之前,有一段印了一批中医药的书,这批书呢就是这十五本书(拿出书),这十五本书就是我们大家统称的二版教材,73年的时候这套二版教材在上海科技重新出版,我妈妈在北京,这套教材是我在北京买到的,我可以说这十五本教材,在我从73年开始,一直到我考研究生之前,我把这十五本教材都读完了,到78年的时候,正好打倒四人帮以后,我姨的一个朋友在辽宁中医学院负责人事。后来我说能不能我有一年临床进修的机会,就这样通过他们同意,通过我们单位同意,从1978年5月到1979年6月这段时间,有一年的临床跟老师进修的机会。那时候也没有老师讲课,就是在辽宁中医学院有个第二门诊部,有几位老中医在那儿看病。当时我呢就跟着老中医抄方子,但是对我来讲这种机遇就是很难的了,因为过去都是自己学,现在呢有了老师能够每天去抄方子,我就感觉呢就是已经很幸福的了。在这段时间里呢,我知道对于一个学生来讲,跟着老师抄方子只是一种形式,最主要的是要不仅知其然,而且要知其所以然。我跟着老师抄方子的时候,跟过好几个老师,每个老师我只能跟他二三个月的时间。我是怎么抄方子的呢?老师每次可能看二十个病人,这二十个病人中我每次抄方时特殊记住五个人,这五个人在看的过程中,我先用中医的望闻问切看了以后,先别听老师怎么讲,我先想如果我遇到这个病人我怎么处理,我要开什么方子,再看老师开什么方子,看和老师的方子有什么距离。然后呢记住下次这病人复诊的时候,老师这张方子有效没效,他这样开有效没效,在学习的过程中要宁涩勿滑,不要一张一张的方子都抄过去了,老师说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学习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话你经过几次以后,你会发现有的方子老师开的很有效,你记住你自己想开的什么方子,老师开的什么方子,三次以后如果老师的方子没有效,你可以给老师说咱们是不是可以用用别的方法。因为二十个病人你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精力都记住,你可以挑四五个你特别有想法或是特别典型的病人。你跟老师学习的过程一定要有自己学习的过程。后来我带了很多学生,我发现有的学生呢是抄方子就抄方子。我也看过周围很多人,方子是抄了不少。但是呢我做了一个比喻,方子在老师手里就好比树上的树叶,他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你把方子抄下来就象把那树叶从那树上摘下来放在筐里,等病人来的时候看这人高血压你就从筐里找个高血压的方子,那人头痛你就找个头痛的方子,开始的时候还有这么个形,三年以后就变成木头渣了,不是树叶了。在跟老师学习的过程里面一定要静下心来,不但知其然而且要知其所以然.。老师为什么开那个方子有效?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因为那是树上的树叶,他想动哪枝就能动哪枝,你要是把那树叶摘下来放在筐里的时候,因为它离开了树木的本源,你就找不到。所以我希望大家在学习的过程中这一点是一定要记住的。不论以后跟哪个老师学,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不要说什么他方有老师。我看所有的老师你接触过的,如果你善于学习,都可以从他哪儿汲取营养。叶天士拜了十七位老师终成一代名医,为什么?就因为他能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一言,这个是在学医过程中一定要切记切记的。尽像他就不如他,就象齐白石说的,你画齐白石的画,画的太像齐白石,又超不过他,只有在似像非像中才能找到自我。.我觉得一个做学问的人,就应该有这么一种精神,既像他又不是他,这学书法也一样,中国的文化我觉得都是这么一种感觉。你找到这种感觉的时候,你等于才把老师的最精髓的东西汲取过来,又结合你自己的特点逐渐形成你自己的感觉,这是至关重要的。学习的过程中不要盲目地总是学,学啊学啊,学是永远学不完的,那么在学的过程中我觉得除去你非常热爱非常执着的去学习以外,一定要注意,要从跟本上学,要把老师的东西逐渐变成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它的意义它的作用才真正体现出来。我觉得在我学医的过程中,基本走了这么一个过程。结果78年的这次进修又给了我创造了个更好的机会,因为78年研究生刚刚开始招收。我到了辽宁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考研究生是必修一门外语,我中学学的是俄语,在那大山里14年已经把俄语全忘了。结果在这一年里呢我选择了日语,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我是学中医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日本人接受中国文化里很多东西,日本的汉医和中国的中医有相互砥砺的作用,所以我选择了日语,我的日语是自学的。因为在大山里没有条件学,到了辽宁呢最起码广播电台天天在教日语,我就用一年的时间把日语学了。然后呢79年我考研究生的时候呢,今天给大家说还很有意思。因为到了四月份要报名的时候,我是来进修的学生,如果我要考研究生的话必须经过原单位同意,但是原单位送我来进修的,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考研究生,怎么办呢?我当时正一筹莫展呢,我当时想我要回去吧, 回去跟他们说,他们如果不让我考我还得来回跑,正好我们那个林业管理局有一个宣传干部到沈阳去买电视机,因为当时六盘山里买不到电视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奇迹。因为我在沈阳,我姨她们也在沈阳,他来了以后呢,我说可以给你买电视机,我买了电视机以后呢我说我有一个请求。他说什么请求啊?我说你回去以后给咱们林场的党委呀通个信,大家送我来学一年,学期也快结束了,我想参加一个考试。因为是临床进修,临床进修最后只给一个评语,不给成绩。我说我想参加一次考试,他说你想参加一次什么考试啊?我说辽宁中医学院的研究生考试。他说能行吗?我说是这样的,我肯定考不上,人家都是本科大学毕业的学生只有我是个白丁。人家不管是中医学院的也好,老大学生也好,我考的专业只收两个学生,报考有上百名的考生,我说我是肯定考不上, 但是我希望大家给我一个机会,就是送我来学习一年我到底学的怎么样?这样的话我回去也好给领导一个交待,要不然大家送我来学习,学完了没有成绩。当时6月1、2、3号考试,正好我学到六月份结束,我就把这个信息让我们林场的同事带回去了。单位领导说,行啊,反正他也考不上,就给他开张证明吧,看看他学的怎么样。因为我们大山的领导呢,也就在大山里,那时研究生也没怎么听说过,也不知道什么是研究生考试,就是说通过这次考试看看他学的怎么样吧。结果呢那年考试我在所有考生中考了总分第三的成绩,我们伤寒专业收了两个学生,第一就是我爱人,第二就是我。因为学习是需要一种精神的,那一年中我除了白天看病,所有的《伤寒论》我都背下来了。你不管有没有听老师讲过,只要你把厚书读薄了,闭上眼晴哪里是骨头哪是肉,就象庖丁解牛一样,什么考试都不怕了,如果这本书你读来读去还是那么厚一本儿,那它是它你是你。结果呢79年研究生考试我就这么通过了。通过以后呢,当时我就知道了。因为那会儿跟你们现在不一样,当时六月中旬我回宁夏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因为考完我就知道我被录取了,我总成绩第三,但是还有政审啊,这啊那啊,我就回去给他们说,我肯定没有考上。因为我那时候管着我们林业管理局的卫生所的嘛,我就把那卫生所的药啊账啊全弄清楚了。然后到了9月份,九月20号突然间调档来了,后来调档来了我就说我肯定上不了,人家调档后肯定还有面试呢,我面试肯定上不去,这样他们就把我的档案给送过来了。送过来以后,正式录取通知书就来了,让我10月20号到学校报到 。我考研究生的历程就是这样考过来的。考上研究生之后呢,又开始了新的学习,因为我本来就想上大学,结果这辈子就没给我上大学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到了大学学习,当时心情是很兴奋的,但是到了大学以后呢,我才发现大学的教育和我理想中的教育不太一样,尤其是中医学的教育,我是学伤寒专业的在学习的过程中我就曾经问我的老师,我的导师是胡锡树老师,这个老师是非常老实的人,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辽宁非常著名的老中医,他的祖父叫胡清源,到现在不仅在辽宁而且在日本都是很有影响力的,是个伤寒大家,治病的疗效也非常好。但是我这个老师呢,中医学院的很多老师吧,我也能理解。因为中医这门科学的科学性在近百年来一直是受到质疑的,所以很多老的老师呢,他们都不敢公开的说中医学是科学的,只能说是朴素的唯物论、辩证法,总之好一点儿。再有呢,你就是问他理论的时候,他不给你讲,他回避在理论上东西方撞击,为什么呢?因为说的不好他成了右派了,要么成了封建医学的卫道士,这名字他受不了,所以这些老师呢,我到那儿以后的感觉呢,我曾经问过我的老师,我说老师我是学伤寒的,古往今来伤寒有上百家,我说您能不能给我出个书目,哪些书是必读的,哪些书可以浏览,哪些可以不看。老师说,哎呀,你就别这么大心了, 你就好好把伤寒教材读好吧。我心里一想,我说考研究生前就天天读教材,上了研究生还让我从头往后读,我说当时我很困惑。因为这个过程呢我看了很多书,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张之洞的书目答问是很有名的书,张之洞是近代很有名的学者,他的学生就问他哪些书是必读的哪能些书是一般读的,他就给学生开了一个书目。我就按这种思想去问我的老师的,老师说你就按教材读吧,二版教材应该是编的最好的教材。 56年开始成立中医学院,当时各个学校自己编教材,因为在以前中医没有大学,解放以前有个华北国医学院,有个上海国医学院这两所国医学院当时就是那些名医逐渐教的,那么后来咱们的刘渡舟老师、马继兴都是华北国医学院出来的,那时候老中医编教材的时候,基本都按老中医的思想教授的学生,可到解放以后呢, 所有的教材都是以现代科学为基建的,尤其医学这门学科和自然科学还不太一样,自然科学也受到很大的冲击,因为当时苏联那套东西来了以后吧,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往苏靠,而当时中国自己传统文化到底什么东西都搞不明白。所以北京中医学院成立以后,各个学院出的教材都很局限,都受到各种思想的影响吧,比如苏联来的巴甫洛夫学说的影响,西方文化的影响啊, 总之,把教材编的乱七八糟。这部教材是1962年以后,62年的时候,咱们北京中医学院有个“五老上书”,就是第一批的56年的学生,62年毕业的时候这些老中医觉得不满意,就是说他们的基本功——《伤寒》啊、《金匮》啊、《内经》啊不行,就又让这批学生重读《内经》,就像王永炎啊等第一批的学生。当时有陈盛武老师、秦伯未老师等五位老中医联名上书,要求加强中医的基础教育,在这个基础上呢全国开始组织全国的老中医,各个学校的,有成都中医学院、南京中医学院、北京中医学院、湖北中医学院,就是比较成熟的中医学院的老先生们坐在一起编这套教材,但是就在这套教材刚刚出来,就赶上文革,所以这套教材基本上没用。因为呢这套教材从62年开始编,编到65年刚刚准备把这套教材运用到教学中的时候文革开始了,然后文革当中呢也就是一根针一把草了,而编这套教材的老中医在文革中走了相当大一批,像陈盛武老师、秦伯未老师陆陆续续都走了。应该说在这些中医学院的所有教材中这套教材我个人认为还是基本传承了中医的思想,因为这些老先生们不论他怎么讲,他的思维方法还是中医的思维方法,尽管他后面也得写唯物辩证法的胜利呀。但它整体的辩证思想没有离开中医的框架,后来的教材呀就像土豆似的一代地不如一代了,近亲的繁殖再加上西方文化的影响离我们中医教材就很远了。所以我现在一点儿不怨我们的学生们,我们的学生都是好学生,在出版社的时候,我曾经带过你们的一个师姐,他是四中考进我们学校的,当时他的成绩是进清华的成绩,他1992年毕业后分在我们出版社,一直做我的学生,他就说:老师我们真倒霉,六年的时间等于学了俩中专,说学中医的吧不会看病,说学西医吧还赶不上人家西医大夫。因为他说在他们上学这段时间,天天这边讲阴阳五行,那边讲十二对脑神经,弄得我们脑袋天天在打仗,从进学校就在打仗,一直到出学校脑袋里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其实我们很多学生是致力于中医来的,但是到了这环境里面就学不成了,这是中医存在的重要问题。所以李金庸老师说中医学院净培养自己的掘墓人,就因为我们很多学生的基础教育是现代科学的教育,对于中医是何物基本没有认识,认为就是一门医学,是治病的一门学问就来了。西方医学为什么那么容易呢?因为西方医学它是建立在现代科学分析的基础上,所以呢它的一切都是以实证医学和环境医学为基础的,而中医不是。结果我们的学生进去以后呢基本上处于一种老师讲不明白,学生学不明白,所以很多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呢宁可去学西医,因为那看得见摸得着,而且到临床上那就有用,到临床上中医看也看不见摸也摸不着,一说就是阴阳气血,在现代科学手段中没法实证,他的思维方法就没有能够转变过来,他不能够站在中医的思维考虑问题的方式上去考虑中医,所以他就觉得不是认为中医是巫术,就是认为中医没办法,所以基本认为中医是不科学的,只有现代医学才是科学的。因为那能看得见,一化验白细胞上来了,然后用上抗生素就有效了,他觉得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所以很多中医学院的毕业学生呢,开始对中医还有点兴趣,到后来学完了特别一到临床一呆就更没兴趣。因为进去以后,你到中医学院东直门医院看看,急诊室一进去就全跟西医一样,你要不会打点滴,不会使用心脏病的用药,你这急诊室没法呆,几乎没有一个中医大夫在那种场合中去用四逆汤,去用回阳救逆的办法解决问题,所以这样呢学生进到医院就认为西医是最主要的,愿意学的再去考研究生学西医,一般的医生就是西医这套全会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开点中药,所以很多学生你问他中药为何物中医为何物他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现实。
我呢在考上研究生以后,因为我一直是在临床中过来的,所以对于中医能不能解决问题我已经有深刻的感性认识,尤其是在我那个大山里面的时候,常常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呢?求医无门求药无门,只有你去对付的时候,实践过程你亲身经历了,又用中医方法去解决问题取得成效的时候,你的信心就倍增了。因为那个地方不像我们这儿,我们这儿来了感冒的,他自个可能先吃完中药了,我们那儿老百姓没有。我记得很清楚,有一个下乡的知青,当时在山上,送下来的时候夜里两点多,哮喘的很厉害,送到我们医务所的时候,当时西药什么药都没有,怎么办?我在他膻中穴上扎了一针,这一针下去以后,十分钟不喘了。当时我们那个场长就感觉惊奇了,因为是顾岩去的知青,当时死一个麻烦了。这样的病人我经过了很多,经过了这样的病人以后我才感觉到中医确确实实有它简便效廉的方法,而且它确确实实能够解决很多我们现代医学认为不能解决的问题,高烧病人你们以为煎药需要时间,这边扎着针那边你煮着药,烧到38度、39度,你辩证准确了,扎上针以后它就上不去了,第二天早上你再给他吃上中药。经过了这么多实践以后,我觉得中医不是骗人的东西,他是我们几千年,我们祖宗留给我们的非常宝贵的遗产,我们中华民族有五千年文明史,这五千年文明史沉淀下来的东西不是一句空话,他给了我们一个什么呢?我们的古人写东西,像《黄帝内经》《伤寒论》,没人给他稿费,也没人给他评职称,他为什么要把它刻在石板上刻在深山上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认为它有用。我们五千年来我们祖先留下来这些东西,因为咱们中国人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后代的,孔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来我才越来越认识到,古罗马、古埃及、古印度都有过灿烂的历史文化,但在地球上唯一没有文化断层的民族就是中华民族。从皇帝开始,从伏羲神农开始一直到现在唯一没有文化断层的民族,中华民族给我们留下的这些东西,我觉得留下了极其宝贵的遗产,而中医就是这些极其宝贵的遗产中最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医学可以说是中国优秀文化遗产中的一支奇芭,为什么?因为其它的学问,像政治、经济,学历史的都知道,今天可以这么说,明天可以那么说,当代人不做当代的历史,就是为了让后人去评价。但医学不是,治好了就是治好了,治死了就是治死了,它是用人体的生命运动来检验医学理论的合理性。所以当时我考上研究生以后呢,既然老师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我除去学好研究生自己的课程以外,我到辽宁大学中文系、历史系、哲学系,反正研究生就是给自己选修嘛,我去学什么呢?中文系学中文,历史系学历史,哲学系听哲学系的课,研究生的第二年我基本上是在辽宁大学度过的,我在那儿学了目录学、版本学、校刊学、训诂学,这些学问是在文科大学学的。而在这个过程里边呢对中医是何物我就有了一个深刻地认识,因为目录学是干吗的?文献学是什么?过去中医学没有文献学这门课程,其实中医留下的书浩如烟海,如果你不把握文献学的知识,你在这个大的宝库里就找不着什么东西是有用的,什么东西是没用的,有了问题上哪儿找就不知道,除去这两本教材你就找不着,我们很多学生学完就两本教材。我们的统编教材教出的学生什么样呢?广东能看的病北京也能看,书本上有,广东看不好的病北京也看不了,为什么?因为教材是统编的,考题是一样的。我学目录、版本、校刊、训诂、文献,这每一门学问如果深入进去都可以成为专家,比如像马纪兴老师是中医界的目录学专家、版本学专家,像史常勇、李金庸呀都是训诂学专家,但是我学这是因为,我开始学医的时候有好多活老师在,象陈盛武老师、胡锡树老师等我读完研究生之后呢活老师越来越少了,死老师是书,自己还不会看,我说我学这些文献学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死老师找到一把钥匙,最后为什么给我调到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呢,就是因为我这些基础。因为古人跟我们今天做文献的不一样,我们今天是为了校书而校书,古人不一样,古人是为了读书而校书,为了校书要藏书,为什么呢?你要读一本书,你要读懂它,这本书呢就必然有错字,为了纠正这些错字读不通的地方就必须拿一本相同的书的其它的版本来进行校对,这是校刊学发展的过程。你要想知道哪本是好书能够校它的话,你就必须知道这本书的来源、来龙去脉,必须了解版本学的知识,在你读书的过程中你会发现译文必求其确,译意必求其微,那就必须有中国文化训诂学的学问,这字是从哪儿来的?这字是什么字?为什么这个字义?字的形声义反映了什么?文以载道嘛,你要想了解道,可是你文就不明白还研究什么道呀?这样就给自己掌握了打开拜死老师的钥匙。作为一个医生,学文献学我认为根本的是在这里。所以呢学习呢每个人的志向不一样,你要是认认真真研究中医学古医书也可以作为中医学版本学家或目录学家都可以。但对我来讲,我当时的初衷是当个好医生,但有了这些工具以后我就更自如了,比如说这个病我不会看,那么这个病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在古人的哪些书里我能找到,像类似的,就可以给我找到更好的钥匙,我的研究生三年就这么度过的。毕业以后呢本来是刘渡舟老师希望我考他的研究生,他是咱北京中医学院的,考他的博士,因为论文是他评阅的,但胡老师不同意,胡老师说呢你就自己学吧,因为我是胡老师的最后一个学生,他说你可能跟刘老师学到很多犟气,他说我不希望你学很多犟气,所以遵从老师的意见呢,我就放弃了考刘老师的博士。当时在辽宁中医研究院跟着史长明老师一边学习《内经》,一边临床。在那个过程中呢,我校勘了刘淳的《医学全集》,《刘淳医学全集》的这一套书当时正赶上古籍整理,搞这套书的时候让我从理论上学到的那些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训诂学的学问得到了一次从新的实践。因为你要把这本书较好、整理好,刘淳的书一共有多少个版本要查明白,每一个版本它的版本系统是什么样的系统?选出最好的本子做底本,在整理的过程中怎么去运用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训诂学的知识把这本书整理好?我觉得书上得来终觉浅,通过对刘淳这本书的整理,我觉得使得我进一步巩固了这些文献学学到的知识。正因为我在古籍整理中跟他们很熟,所以把我调到北京来筹建中国中医药出版社,那是1989年,筹建出版社之后呢?因为当时是受那些老师之托要筹建整理中医古籍,整理完了以后呢,我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说我可以不当官,但是必须得允许我看病,要不我不在出版社呆着,他们说那你在出版社总得有个位置,我说呢我就在古籍编辑室当主任就行了。我说:第一我不想当官,第二我不愿意离开看病,第三我认为古籍呢古人的书不骗人,我觉得书还没读够。所以在出版社的十几年里呢,我一边是整理古籍,另一边呢白天临床,晚上读书,一直到去年我退休,基本上走的是这样一条路,所以你们要说我学医的成长过程我大致就给你们介绍这些。在这个过程中,我深刻的体会到要想当个好中医就必须对中国传统文化有深刻地认识,不要一想起中国传统文化就是子曰如何如何,老子云如何如何。其实中国传统文化是心性的学问,它不仅仅是一般的知识,他是心灵的学问。所以过去要求很多小孩子很早就读《论语》、老子的《道德经》,古人说你这教育不行,这是死记硬背,其实根本不是。孩子在13岁之前他的记忆力非常好,理解力非常差,这时候我们让这些孩子13岁之前对中国经典文化的学习和阅读,实际上在心灵上埋下了做人的种子,不需要他理解,他也理解不了。现在我们的小孩子,你看他背电视广告语比谁背的都溜,为什么呢?因为他很单纯,他是一张白纸,你给他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过去要求孩子们三岁看八岁,八岁定终身,就是这种教育的过程里面用这段最好的时间去学更多的未来有用的东西。我们中国人的心灵教育一直是超前的,就是让孩子们记下来,就像唱歌似的,就像背儿歌,背商品广告语似的,利用他记忆力最好的这段时间把更多的东西记住,然后随着她年龄的增长慢慢慢慢的它就开始发酵了,中国的文化学习实际上是这么一个过程,而我们现在的教育中,在文化的教育实际上是滞后的。我们小时候就学人、口、手、刀,一切有用的东西其实呢小孩子早就会了。语文教学就从一笔一划没完没了的,他所看到的那些教材,真正有文化的那些心灵教育太少了。而我们的数学,现代科学的教育又是超前的。四年级的小孩儿,天天爸爸妈妈送他上学去,他就知道从他们家到学校,就让这样的孩子去研究时间呀、距离呀、速度呀,结果这孩子弄的晕头转向。人家外国人这些教学到初中才开始,而我们现在三四年级。你想呀,天天他妈妈送他到那里念书,他知道这是距离,在我们四年级那些运算里,又是时间了,又是距离了,又是速度了,弄的那些小孩儿云山雾帐,而心灵的教育却很少,我觉得这是我们教育中非常后悔的。我们古人的教育是什么呢?古人的教育开始就是记忆,后期才开始破题,才开始讲,十几岁之后才开始讲。而这些早期的心灵教育,给孩子心灵上埋下了种子,告诉他不只教授了他知识,而且教授了他做人的根本原则,让他在一生中都会得到收益。所以我觉得咱们这个教育呀包括咱们一耽学堂现在做的,我觉得是非常有意义的,实际上是恢复咱们中国传统教育的很好的方法。这个问题呢因为1919年以后我们请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这段历史咱们应该怎么看待呢?在中国的文明史中,我是这么看待的,其实我们中国人的聪明和智慧是被世人所折服的,在历史上中国始终是非常聪明非常强大的国家。在所有的农民起义中,我唯一不敢赞同的是李自成的起义。你看瓦岗寨的起义,陈胜、吴广的起义,你要看待一个历史事件,你要看它在历史上所起到的作用。我们可以看到,陈胜、吴广的起义,瓦岗寨的起义把中国逐渐推向了一个盛唐,推向了两汉,它使得封建制度越来越完整。到了明朝的时候,大家可以看看,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也是明成祖的时候,那是十五世纪的初叶。十五世纪的初叶西方社会刚刚脱离蒙昧的状态,刚刚开始进入文艺复兴,我们的祖先就开始下西洋了,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航海术、造船术,这是不可想象的,当时西方科学没有进来。我们的祖先是用什么办法造出的船,领导的他的航向,这是值得我们探讨的一个问题。再看看我们文学上,到了明朝后期的时候,咱们的《三言两拍》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十日谈》何其相似!它反映的是很好的市井文化。咱们所说的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已经相当浓厚了。
正是在这样一个世纪之交的时候,李自成的起义,把一个刚刚从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的满清王朝引进来了,因为它刚刚从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它到了中国以后它首先需要的是什么?是巩固它的统治,它把汉民族五千年文化中最腐朽的东西--人治,人治人的经验全盘的吸收过来,来巩固它的统治,而把一切资本主义的因素全部压下去了,而这二百多年,正是世界历史,西方社会飞跃的时候。所以到了清末的时候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在这种背景下,我们的有志之士从西方请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它有它一定的意义,但是它对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摧毁。包括我们的汉语拼音都是为了和世界接轨,其实中国人的聪明,我们的汉文化,我们的象形字的文化,我们中国文化中的《六书》,不仅仅是一种文字表现,它是对人类的大脑的一种培养和训练,这不像二十六个字母拼来拼去。中国语言的形、声、义是以一贯之的,不是几个字母拼在一块,不仅仅是符号,所以对中华民族的文化大家应该有一个从新的认识。而在这样的背景下请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一切以西方所谓的“科学标准”来衡量,西方承认的就是科学,西方不承认的就是不科学,“月亮是外国的圆”,超过了这个标准就是伪科学,其实世界哪有这么简单!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学中医的人士一定要自强不息。我认为我们中国人的聪明与智慧,由于漫长的历史和五千年的文化积淀,不说是世界第一的,也差不多,这是肯定的。我们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人出生之后都要吃饭,孔子讲“食色,性也”,吃饭是第一位的,不吃饭,人怎么活下去?对于吃饭这个重要的事情,西方人用两只手来完成,一手拿刀子,一手拿叉子;看看我们中国人,就只用两根棍儿。他们一手拿刀子,一手拿叉子,必须全部准备好了,否则他们就没办法。吃饭用一只手还是两只手,实际上这反映了一种智慧,中国人给你的是一双筷子,这叫做合二为一,老子说:道生一;给你的是一双,用的时候必须一分为二,这叫一生二;用的时候必须一阴一阳谓之道,动者为阳,静者为阴,这就是三;三生万物,什么花生米、芹菜全都捡起来了。如果你不进入三的状态你只能叉,对吧?馒头你可以叉,花生米你能叉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的“三”实际上是一种动的状态,这是我们拿筷子来讲,中国人的智慧在使用筷子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中医学是一门研究什么的学问?它不是一门“形而下”的术,而是一种道。什么道?我们讲筷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讲自然也如此。在天地没有形成之前是一个混沌无面的一个大球,这就是“一”,太极是个圆,在中国的文化里没有零,中国的文化拉开是个“一”,看看《说文解字》,那个点--古代的点就是太极,把这个点拉长了就是“一”, 当太极状态的时候,就是混沌无面的状态的时候,它是一个“一”,是一个阴和阳的有机结合,这个结合不是孤立的,是运动的,所以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就是阴和阳的有机结合,在它的不断运动中,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就出现了二了。我们生活在地球上,《黄帝内经》讲清阳为天,浊阴为地。火星上也有天有地,也有二呀,为什么没有生物?因为没有三。什么是三?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天地的交泰就构建了一个特殊的环境,这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一动一静的状态,这就是三,有了这个三,地球上就有了地球上所特有的生物。所以你也不用说外星人什么样,如果外星人的环境和地球一样,他们样子也会和我们一样,这是毫无疑问的,三生万物,人是天地的产物,是天地运动过程中的产物,所以老子讲天地生,现在西方人好不容易接受了“天地生”,就说他们开始明白了,其实他们刚明白了一点点,中国人不仅讲 “天地生”还讲“天地人”,说“三才”是天地人,为什么?因为人和其它自然界的产物完全一样都是天地的产物,都是这个盘子里倒出来的,你想跳出去是不可能的,你要到火星上到哪个星上,你必须制造适合人的那个小环境,如果你不制造人的那个小环境就活不了,毫无疑问。人和其他生物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天地的产物,他们的区别是人得天地之全气,物得天地之偏气,人是天地间最高级的产物,他把天地最精华的部分集中地体现出来,什么猩猩呀、狒狒呀、猴子啊、老虎呀,它可以接近于人但它不是人,因为地球上只有人具有反过来认识天和地的能力,而其他动物不具备这种能力。人以天地之气生,法四时而成,这个道理是从这里来的,正因为人得天地之全气,物得天地之偏气,中医治病的过程就是当你的这种状态被破坏时用药物的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恢复人这种被破坏的平衡。中医治病核心就在这儿,中医不是治病的而是治人的,治人的什么?治人的环境,把人的状态调整到阴平阳秘的状态,就没病了。如果阴阳决离,人就死了。所以为什么中药随手拈来皆是药,就是因为所有的药都有偏性,中医治病的时候是用药性的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所以猴的结石我们可以作为猴枣,牛黄可以作为牛黄也是中药,麝香、鹿角、虎骨等也可以做中药,金石草木全可以作为药,就是因为他们具有各式各样的偏性。当你所得天地之全气处于平衡状态时,你就没病,当这种状态被打破时就会给致病因子创造条件。所以西医的治疗,打个比方,它要找萨达姆在哪儿,拉登在哪儿,是谁在这儿捣乱,让人生病,所以到医院时所有检查都是围绕这个来的。而中医是什么?中医的望闻问切、号脉干吗呢?不是看你有没有病毒,有没有细菌。是在判断你的身体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你这种状态适合了一个什么环境,比如说你们今天从外面来,我在家里面,不信你到医院去化验去查吧,你身上什么细菌都有。就这天气,你呼吸的是自然的空气,喝的是自然的水,你为什么不得病?因为大自然给你生命的权利,给细菌病毒同样生命的权利,都是大自然的产物,存在就是合理的。那你什么时候得病呀?当你外受风寒暑湿燥火,内受喜怒忧思悲恐惊,你的内环境状态被打破时,给了致病因子生存的条件,它就不那么老实了,它从10个变成100个,从100个变成1000个,如果10个可以和平共处,那么100个就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了。当你到医院时,西医的一切仪器检查都是看让你生病的是萨达姆还是本·拉登,然后再看有没有药可以杀死它,认为如果把它杀死了病就会好。孰不知道大自然不让它死的话,它就要活下去,因为它是大自然的产物。从大的生物链上来看,它一定有它的作用,如果它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不用人去消灭它,大自然就会消灭它。既然它有这个作用,它就要活下去,它会千方百计地活下去,因此变异就这样产生了。因为你想杀死它,它要活下去,不就构成了相对的这样一种状态吗?这种状态使现代医学进入了一个非常困惑的境地,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研究了7000多种抗生素,临床上用的不过几十种,大部分都没有用,为什么?因为病菌对它已经不敏感了。外感病如此,内伤病依然如此,癌细胞这样,正常细胞也是这样。癌细胞和正常细胞就如同社会中的坏人和好人一样,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做过很多试验,很多正常死亡的人体内都有癌细胞,但他并不死于癌症。就是说一个社会有好人也有坏人,如果好人特别好,社会制度很健全,有两个毛贼也无妨,反而衬出了好人的好;如果整个社会制度都乱了,警察都变小偷了,那整个天下就大乱了。你只要有了癌症,西医就杀掉,不管是用割的办法,杀的办法,化学的办法,物理的办法,他认为杀掉以后问题就解决了,殊不知道,你把萨达姆吊死了,整个伊拉克都天下大乱了。打倒了一个萨达姆,千百个萨达姆起来了,看看现在的伊拉克不成国家了。中医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中医不去看它是谁,中医解决的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它发展起来的,我用药性的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所以我们的麻杏石甘汤,两千年前用有效,西方医学说那不科学,石膏再煮还是硫酸钙加结晶水,肺炎杆菌放进去一点效就没有,但喝进去就有效,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祖先从来就没想杀死谁,我们是改变它的内环境,就是这个致病因子能够发展的环境,中医用药性的偏性纠正被破坏的环境,它赖以发展的环境被调整过来了,它自然而然就会从1000个变为100个,由100个变为10个,这是中医治病的原则,治外感如此,治内伤依然如此。你看我们治疗子宫肌瘤,卵巢囊肿,西医认为没办法只能切,吃完中药就好了,他们说中药太神奇了,我说一点也不神奇,我给你们举个例子:木头是可以长蘑菇的,钢铁只能生锈,但不是所有的木头都会长蘑菇,它是在一定的环境下才会长蘑菇的,如果已经长了蘑菇,摘蘑菇是个办法,但是产生这个蘑菇的环境不变的情况下,蘑菇还会接着长,一直长到木头不再是木头的时候蘑菇就没了。那么中医怎么办?如果你把长蘑菇的木头放在伊拉克的沙漠里,你让它长蘑菇它还会长吗?中医其实用药物的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改善人体的内环境,使它的致病因子不再适合在这个环境里发展了,达到一个和平共处的和为贵的局面。这是中医治病的核心,也是中华文化的核心,各尽其职,互不干扰,这里可以借用佛家的一句话“因缘相合则为果”,因是原因,得病是结果,不管我们说癌细胞也好,治病因子也好,都是因,得病就是结果,中间一定有一个缘,有一个条件,因缘相合则为果,有因无缘不成果。西医治病时是从因入手的,千方百计去找因,把认为不好的因去掉。中医治病是从缘入手的,是从治病的条件入手,我们的祖先在几千年前不知道细菌病毒是什么的情况下,我们怎么成功的预防了瘟疫?不知道它是谁?按照西医的理论讲这没法理解,你们的草根树皮能解决问题吗?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想要杀死谁,如果我们的祖先早就这样想的话,重要早就没效了。就象用抗生素似的,细菌早就变异了。正因为我们的祖先不想杀死谁,我们的祖先调整的是人的状态,让人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状态,那么疾病的因就不会变成果了。这是中医最核心的东西,这些内容真正体现了我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智慧,它是这些智慧的结晶,阴阳也好,五行也好,实际上是反映人体状态的一种抽象出来的理论。阴阳五行从哪里来?我们考证说是《尚书·洪范》,其实你看《河图》和《洛书》就非常清楚了,先天八卦,乾坤兑离震巽坎艮。纯阳为天,纯阴为地;纯阳为仙,纯阴为鬼,中间剩了兑离震巽坎艮。人在天地气交之中,纯阳、纯阴都不是人,纯阳是天是仙,纯阴是地是鬼,只有中间是人。而这中间兑离震巽坎艮,正反映阴阳之气的多少,所以,我们的《经络》中才有六经,我们的《伤寒》中才有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少阴、厥阴,为什么不是八个而是六个道理就在这儿。再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我们的《河图》上讲的非常清楚,木火土金水的这种变化,我们中医学正是运用这种思维来认识问题的。所以,在藏象中,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如果大家熟悉《内经》的话,可以看到这样的话“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脏腑学说,阴阳学说,实际上是用这种思维来反映人体状态的平衡与否,它是中医理论的核心。因为我们刚才讲了,得病是因为它的不平衡,医生怎么能看出它是否平衡?阴阳五行学说就是看人怎么不平衡,明白这个道理,你就知道了中医的科学性真正体现在这里。
《黄帝内经》中说:"夫百病之生也,皆生于风寒暑湿燥火,与之化之变也"这是《病机十九条》的内容。大家记住:风寒暑湿燥火是自然界正常的气候,它后面那几个字非常重要,“夫百病”就不是一种病,是一切疾病;“生于风寒暑湿燥火,与之化之变也”,这之化之变可就大了,太过不及,不同的排列组合就是之化之变,正常的天之六气是正常的,如果正常的状态好的话就风调雨顺,如果之化之变出来的时候就是天灾了,人也如此,人之六气和天之六气是一样的,人体内的状态如果太过,不及,或处在不同的排列组合状态时也会给疾病创造条件,所以辛温解表啊,辛凉解表,化湿啊利水呀,方法都是从这个理论中演化出来的,所以希望大家学习中医时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我给大家讲的是中医为什么能治病,中医到底怎么来治病,作为一个好的中医大夫要熟悉中国传统文化。孙思邈说过“不通《易》不可为大医”。这不是说让你拿着本《周易》给病人看病,上面一个药方都没有,是让你把握它的思维方法,你把握了这种思维方法,作为医生才能知“行而上”之道,用“行而下”之术。告诉你,你学的《伤寒》、《金匮》《内经》这些都是行而上的东西,你明白了行而上的东西,你在用行而下之术的时候,你才能随手拈来都是药。如果你只在“术”上作文章,不在“道”上求根本,最多你也只是一个江湖郎中,来了病人,头疼我给你开个方子,好不好再说吧,你又不能预测这个疾病的生死规律。
中国文化的基本思想是以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为根据,这是中华文化的指导思想。大家看看道家老子的思想,讲以柔克刚,讲上善若水,他不讲打不讲斗,他讲包容讲和谐,这是我们中华文化的本源思想,道家和道教是不一样的,而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是中国文化中最根本的思想。这个思想是从哪来的?人类早期是母系氏族,妈妈的爱是最伟大、最无私的,老子的思想实质上是母系氏族思想的集中代表和体现。所以他研究的什么?研究的是和谐,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所以《黄帝内经》才有“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这样的话语。所以你看整个《黄帝内经》都是以道家的天人合一思想为指导的,所以才有东方生木,木生酸,酸生甘这样的理论,如果没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没有这个基础了,它是运用了以《周易》为代表的阴阳五行的象数理论。它的指导思想是天人合一的天人同构的老子思想,方法是以《周易》为代表的阴阳五行的象数理论。阴阳五行我刚才已经讲了;象数理论:观其象才能知其数。比如说,一看你们,我说这是二十来岁,进来一老太太我绝不说她是二十来岁,我得说她五六十岁、六七十岁。象的后面就带有数,中国文化其实就是象数文化。
中医和西医有什么区别?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比喻:夏天我们去买西瓜,拿起西瓜看一看、拍一拍、听一听,那就是中医的望闻问切,因为你不想让他那把脏刀切开,你总希望买一个好瓜。如果一个有经验的老瓜农来了,他一看就能告诉你,这是生的、那是熟的,那个是娄的,为什么?观其象知其数,因为他对瓜太熟悉了。他一看外表,它长到了什么形状,它长到了什么形状背后的时间,状态是什么,他恰如其分的看得出来,这是生的、那是熟的,那个娄的。你要不信,你把那瓜拿来切开看看。那西医怎么办呢?他会拿个针管从根抽点水儿、中间抽点水儿、底下在抽点水儿,到实验室化验化验含糖量,然后告诉你结果这是甜的,那个不太甜,因为指标在那儿呢。是不是沙瓤得照照X光。但老瓜农可知道,今年是什么年份,是旱天还是雨天,是水大还是水小,瓜生在沙地上还是土地上,他就能确定这瓜是不是沙瓤。这就是中医和西医的区别了。你说哪个科学哪个不科学?我看哪个都科学。不能说因为你那试验测出了它含糖多少就是科学,这个诊断就不是科学的。我看这不对。中医学是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思想为指导思想,运用了《周易》的阴阳五行的象数理论来研究人体生命运动规律的一门学问。这就是我给中医学下的定义。它就是这么一门学问。
医生为什么叫医生?它有两个重要的含义,第一个含义:医生是病人的靠背,古代病人的病字,是一个床,一个人,中间三个点,人身上出汗了,躺在床上没办法了,医生就是他的椅子,所以,当医生的就不能怕累,你就是病人的靠背,谁让你选择了这个职业?第二个含义:医生的“医”字和一二三的“一”是同声同源的,为什么叫“医生”不叫“二生”?医生最后治疗的一切结果是让病人进入“一”的状态,我们刚才讲了,什么是“一”的状态?“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就是让他的状态进入一种最平衡的状态,阴阳和谐的状态,医生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伤寒杂病论》中说“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你治来治去,你的目的就是阴阳自和,阴阳平衡的状态,阴阳平衡的状态就是“一”的状态。“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一”的状态就是最和谐的状态。
中医用的药和西医的药不同,我常说,那为什么叫药,不是芍啊?那是开门的钥匙!门打不开了,找医生来配把钥匙把门打开了,你那门好好的,天天用钥匙瞎捅什么呀?为什么药吃着吃着就吃出病来了?门是好好的,你今天吃这药,明天吃那药,好门也会捅坏的。药是用来纠偏的,因为中药的药是用药的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它本来是平衡的,偏性的东西吃多了,它不就偏了吗?如果站在这个角度来理解,你会发现第一中医并不神秘,第二中医是我们国家,乃至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门新兴的既古老又崭新的学问,这门学问在二十一世纪必将走向全世界,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学中医的同学不要自叹形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道理我给美国的学者讲过,他们听完后说,他们闻所未闻,因为在他们脑子里是刀、叉的思维,该杀的就杀,该斩的就斩,他们觉得这是很正常的思维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思维呢,其实我们中医就是这么一种思维,因为科学是无国界的。我相信,当现代科学进入一种困境时,我们的这种思维就能够充分地体现出它的魅力。我今天给大家所讲的是中医的科学,西医有西医的科学,中医有中医的长处,在这个问题上不要给他们打仗,打仗没有意思。他们就是刀和叉的思维,用刀叉同样能把饭吃下去,你不能说你用刀叉是错的,你非得使筷子,那没这个必要。费校通费老,是我的患者也是我的好朋友,在他去世以前,研究了一辈子西方文化,到晚年时提出了文化自觉,他说他研究了一辈子西方文化后再回过头来才发现中华传统文化的伟大,这是他在80至90岁之间这十年所做的主要工作。他谈到中西方文化撞击的时候,提出四句话,我认为非常好,叫做“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第一句“各美其美”是指:东方人有东方人的美,我们的黑头发、黑眼睛,我们有自己的美,东方医学有东方医学的美,东方文化有东方文化的美,所以对自己的美应该有充分的肯定,不是说都是黄头发绿眼睛的美,叫做“各美其美”。我们现在有些搞科学的一看中国就是丑的,一看到西方的就是美的。第二句“美人之美”就是要对别人的美要给于充分的肯定,西方人有自己的思维方法,不要妄自尊大,我们的东方文化从来就是包容性很大的文化,就不是拒人于国门之外的文化,老子的思想中除去和谐很重要的就是包容“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中医在其历史进程中吸收了很多外来的因素,我们的很多中药都是舶来品,比如陈香、豆蔻都是从海外引进的,用中医的思维进行从新归纳总结,成为我们有用的东西。只要是别人的好东西我们就可以接过来,这叫“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当美和美共同存在的时候,天下就大同了。
我想我的谈话就做到这里,我姑妄言之,你们就姑妄听之。我想到哪就说到哪,希望对大家能有所帮助。
郝光明:说的非常好,谢谢樊老师。樊老师,您当年在宁夏的十五年时间,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苦,但是我觉得为您以后真正的学懂中医,甚至上有千古,获得了一个最现实的空间,在某种意义上比我们在大学学校里获得的学说更清醒,而且我觉的我们的同学在某种意义上特别需要象您那样迈出一个很现实的一步,在实践中能够锻炼自己。我也想顺便地问您一句,樊老师您当时学习时有什么苦恼吗?
樊老师:苦恼是有的,当时最大的苦恼就是治不好病,就是技不如人,当然这种苦恼反过来也变成了我的动力,带着这样的问题你的学习才能扎实,你才能从古人的书里,前人的经验里更好的学习。当时我也到外面的公社去跟一些老中医抄方子,现在我去宁夏那些老中医还活着呢。在跟别人学习的过程中自己的心里一定要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这个目标从哪里呢?佛家有云话叫“信愿行”,首先得相信,我们有些人对中医能不能治病都不肯定,怎么能够愿和行呢?当时在那个环境中,我无所求,别人肚子疼了我就得给他们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治好每一个病人就会提高自己心中的感觉。我那时给人号脉时,别人都管我叫疯子,因为我逮谁给谁号,为什么呢?因为书上得来终觉浅,熟读王淑和,不如临症多。那滑脉是什么样的,那么我就去摸摸女同志怀孕时的滑脉,哦,原来这就是滑脉如珠替替然。感冒的时候应该是浮脉,在我们那儿不象咱们这儿一感冒就吃药了,浮缓的脉象,浮紧的脉象,出了汗的脉象和没出汗的脉象都能找到。这些你都找到了以后,这些心性的学问你才会觉得:哦,中医学原来是这么一种学问。例如,我们正常的脉象是春弦、夏洪、秋毛、冬实,道理是这样的,人顶天地之气而生化,人的气血的变化,在一年四季里是不同的。春天时人的气血由内向外走;夏天时,气血都到外面了,外面很充盈,里面是不足的,所以才有春夏养阳的道理,因为阳气全出来了;到了秋天,树叶开始一落,气血开始往里收;到冬天所有的气血都到里面去了,里面非常充盈,外面相对不足,现在看看树的营养全在根部,过了大寒它才开始往外走,人的气血和树是一样的。落叶在发芽的时候,怎么不是一下子长出来呀?怎么是先长出一个小尖来?因为气血从里面开始往外走的时候,外面还没有给它准备好条件,人的气血由里面开始往外面走的时候,外面的毛孔还是致密的,这时候你的脉不就有一个波峰吗?这个波峰就是我们看到的弦脉,按在琴弦上的感觉,它的波峰很坚韧;到了夏天所有的气血都到外面了,所以外面是非常洪大的,而里面就不那么结实了,所以夏天的脉是洪大的;到了秋天的时候,因为它是从夏到冬的过程,气血开始往里收了,外面洪大的形象还有,可里面的力量已经开始不足了,所以这时候才取之有余,按之不足;到冬天所有的气血都到里面去了,外面是不足的,所以冬天的脉才是沉脉。这是四时的脉像,四时的脉象反映了气血运行的变化。正因为这样,夏天时气血都到外面,里面是空的,所以我们才容易闹肚子;冬天起血都到里面去了,外面就相对不足,所以容易感冒;而且我们可以看到,草死草活的时候为什么慢性病容易发作?因为一个是气血从里往外走,一个是气血从外往里走的时候,就像我们上下班时堵车一样,因为道路设计不合理,如果一个久病的人,气血的通道不顺畅了,当气血从里往外走或从外往里走的时候就会觉得不舒服了。所以,中医学的最深刻的道理一定从最简单的地方能看出来,我希望大家学习中不要怕难,读古书要凝涩勿滑,不要轻轻地就滑过去了,一定要想想它的道理,而想的时候不是想这中药有什么成份,而要从中医的思维去想。
郝光明:现在的学生都觉得,做实验太多,临床不够;另一方面,读书不透,写论文太多,我记得您以前也给我说过,古人作学问,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半点尘。
樊老师: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半点尘者方可著书,古人是治学十分严谨的,上面两句话是柯韵伯在他的《伤寒来苏集》里面说的。吴鞠通是个温病大家,他30多岁的时候,他的《温病条辨》就畅销大江南北了,但他到晚年作《吴鞠通医案》的时候,他发现他的书有很多错误,但他的书已经收不回来了,所以他只能在《吴鞠通医案》中来修正他自己年轻的时候认识的不足。
写书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像咱们坐这儿讨论,但白纸黑字写出来之后,会有很多问题想推也推不掉。所以还是把理论变得更纯熟一些,考虑得更深隽一些,然后再落笔,可能这样才不会贻误后人。这是中国人的治学态度,你们看看孔子的语录《论语》不都是他的学生整理出来的吗?他为《春秋》作序,注解《周易》,他都是做了为经传著书的事,他自己的学问其实就只有《论语》,而且《论语》还是他的学生总结的。所以我觉得大家治学上还是更严谨一点好。另外,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我希望大家还是要重视,现在你们如果有条件的话,《河图洛书》《老子》等都可以读,如果你们觉得这么学起来很吃力的话,我建议你们认认真真去读《黄帝内经》下面王冰的注,他的注大量引用了老子《道德经》和《周易》中的话。以它为切入点,看他引用了哪句话,在这段话中是什么意思,然后在原书中找到这句话的原意是什么。《周易》是个大圈,东方文化的知识都是套在这个大圈上的不同小圈,包括医学,如果你学医只在这个小圈上做文章的话,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果你跳在这个大圈上再来看这个小圈,就会“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这样你才能把“三界”和“五行”看清。孙思邈说“不通《易》不可为大医”,并不是让你整天抱着《周易》看,毕竟你不是专门研究《周易》的,但是《周易》的思想精髓必须把握,一通则百通。你们能够参加一耽学堂的义工都很不错,能够多接受一些传统文化的熏陶,自觉接受文化的熏陶。义工向别人宣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对自己也是一种学习锻炼,如果本着这条路来走,恐怕未来的大医恐怕要从你们之中产生了。
郝光明:好,我们感谢樊老师,您对大家还有什么寄语?
樊老师:你们一定要注重实践,学好中医一定要从病人身上体会, “书上得来终觉浅”,所以我到出版社以来,始终没离开临床,我跟他们说:“我想当一名医生,而不是书生”。因为你只看书,当涉及到医理的时候,如果你没有临床就不知道它是对是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不要离开临床,中医是一个治病的学问,治人的学问,它研究的是人的生命的学问,所以我希望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多下点功夫。学习其他传统文化的人主要是别人思想上的老师,而你们作为未来的医生,还要担负另外的责任,你们要为病人解决身体上的病痛。只有把你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念,和“形而上”的道与“形而下”的术有机地结合起来,医生才能成为一位副其实的医生。
郝光明:樊老师,听您讲我们很受益,中医这门学问和其他的学问还不太一样,中医几乎是囊括天地人的学问。在03年时,我还在做记者,当时北京闹“非典”,我记得在三月初的时候樊老师就告诉我“非典”将在五月二十一日小满时结束,后来“非典”的整个过程跟樊老师当初告诉我的是一模一样的,那时我正在做“非典”的报道。
樊老师:西方医学的参照系统是物理、化学的那些检查结果,中医的参照系统是天地人,是非常广阔的。所以《黄帝内经》“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中医的因人因地因时制宜是把人放在天地人这个大环境下,而西医参照就是那些化验指标。所以如果上不识天文、下不知地理、中不懂人事,中医大夫很难当啊。中医研究的是活的人,所以这个运动规律你必须把握。孔子说“男子三十而婚,女子二十而嫁”,为什么?因为男子以阳气为主,但他的数为偶数是八,八岁、十六岁、二十四岁.......五十六岁,每八年转个圈,三十二岁是他的顶峰年龄;而女子以血为主,以阴为主,但她的数是一个奇数是七,七岁、十四岁、二十一岁、二十八岁、三十五岁、四十二岁、四十九岁、五十六岁,她的顶峰年龄是二十八岁,所以女孩子从二十一岁到二十八岁这段时间如果完成了生育过程的话,很快就会回到原来的状态,过了二十八岁生育后很难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因为她的顶峰年龄已经过了,这时候她生完孩子再怎么想美也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所以孔子说“男子三十而婚,女子二十而嫁”有他的道理。因为男孩子转得慢,男子的三十二岁相当于女子的二十八岁,“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中医必须把握这个规律。如果病人告诉你,他四十岁了,那么你就要想了,他正处在35岁到40岁这个段内,这个段正常人应该有什么样的生理状态。并不是像西医所说的他活了四十年了,要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四十岁处于三十五岁至四十二岁之间。很多女孩子抱怨,我们转的快、老的快,其实上天是公平的,女孩子的整个生命进程是一个由阴至阳的过程,六十岁之后,大街上跳舞、扭秧歌的全是老太太,因为女孩小时候是一个纯阴的个体,经过三个十四年后,她就变成了一个纯阳的状态,所以越来越活跃。阳主生、阴主灭,男孩子则是一个由阳入阴的过程,所以小时候都特活波,经过了五十六岁之后,老头一般都很沉静,你们看大街上跳舞的没几个老头吧,这就是规律。医生要把握不同阶段的生命运动规律,老年人、青年人、孩提都有各自不同的状态,你如果把不同时期的状态都把握住了,来什么样的病人你都能把握了。
郝光明:樊老师今天讲的真是太好了!您今天的讲话我们将会细心整理,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看到,更多的人能够受益,如果有必要我想我们再来请教您。樊老师您的时间非常的宝贵,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多打扰您了,谢谢樊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