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6月04日  法制周报

　　特约记者 丁丽 《法制周报》实习生 石凯

 

　　自古华山一条道，万丈悬崖间，他是唯一的独臂挑夫。

 

　　20年前，这位独臂挑夫的妻子身患重病去世，给他留下巨额的债务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为了挣钱养家，焦虑万分的他来到河南平顶山挖煤，然而不幸的是矿难降临，事故中断裂的钢丝绳斩断了他的左胳膊。他拿着4200元赔偿金，无奈返家。回家后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荒山上平出几亩土地，可眼看就要收获时，却遭遇一场洪水，汗水和希望付诸东流。他只得拖着残臂再次走上打工路。

 

　　在遭遇了无数屈辱被当成“残废”拒之门外后，独臂的他，坚守着“决不下跪乞讨”的尊严和骄傲来到华山，当了一名普通的挑夫，10年来，他一肩挑着生活的重担，一肩挑着华山的艰险，3000余次登临华山之巅，用自己的血汗养活着一家老小，撑起了自己残缺的家。

 

　　这个伟大的男人名叫何天武，来自陕南镇巴山区，他的传奇故事足以感动每个中国人。

 

　　多蹇人生路

 

　　“其他什么路都没有了，我只有来到华山。”回顾当年，48岁的何天武说。对于老何来讲，虽然只有10年的华山“背夫”生涯，但磨难在20年前已经开始。

 

　　1989年，他的妻子在生下小儿子后便因风湿性心脏病而撒手人寰。留给何天武两个幼小的儿子和12000元的债务。在那个时候，12000元对城市里的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何况何天武只是一个贫困山区的农民。面对困境老何当即决定外出打工攒钱。

 

　　1992年3月，把两个孩子托付给父母后，何天武跟着一位老乡去了邻省的一个煤矿，在那里下井干活。那个时候，老何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挣多点钱”。

 

　　7月30日那天，一位工友有事不能上工，老何决定去顶班。“当时只想着多干点活就能多挣点钱”，却不知道灾难已经向他慢慢逼来。老何正在卖力工作时，一辆大型绞车突然出了故障，钢丝绳滑落直接甩向了老何，老何当时就失去了知觉。

 

　　在平顶山矿务局职工医院躺了整整两天后老何才醒来，醒来的时候老何发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一只手臂。出事以后，黑心的矿主只给了何天武4200元就让他赶紧走人。

 

　　“当时我不愿意走，想叫老板把我留下来，哪怕扫地看门都行。但是老板不答应，让我赶紧拿着钱走，不然就杀了我。”而没想到的是，4200元中的2000元还没到火车站就被小偷偷走了。

 

　　带着残缺的身体和那2200元，老何又回到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血汗钱被扒掉的事让陪同自己的小弟气得快哭了。弟弟认为是他在路上没有照看好这个包。为争这一口气弟弟继续外出打工。

 

　　而上天又给老何以巨大的打击，老何的弟弟出事了。“我听到的时候，别人是说重伤，没想到后来抱了个骨灰盒回来，好好的一个人出去，回来是一个骨灰盒，那种心情没办法想象，我总觉得命运不公平，好像处处都在针对我们一家人。”

 

　　“老何弟弟去世后，家里的负担越来越重，老何在家既当爹又当妈拉扯着两个孩子。亲戚朋友们纷纷给老何出主意，让他利用残疾人的身份去乞讨，并且说“那么多四肢健全的人都在乞讨，你一个残疾人去乞讨也没什么。”(法制周报新闻热线：0731-84802117)“人格要是丢了，买不回来！”何天武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

 

　　1999年，老何只身来到上海想努力尝试着攒点钱，在上海的40多天里，老何遭受了无数白眼和呵斥，始终没有找到工作，老何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是一想到家人，一想到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和年迈的父母，徘徊许久后老何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华山找到希望和尊严

 

　　自古华山一条路，在这条路上经常几面都是悬崖峭壁，旁边就是深深的沟壑 ，路窄得只能一个人经过而且脚步要精确到一厘一分，当老何掐灭了他人生那唯一一次的轻生念头后，他从一个老乡的口中，第一次听到挑夫这个词，虽然老何从没有去过华山，但他没有半点犹豫，因为老何觉得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体适合的一份工作。

 

　　老何每天背负重达数十斤、上百斤的货物，往返华山数十里险关峻道已经10年。

 

　　10年里，他背过饮料、蔬菜，也背过面粉、煤气罐，往返华山3000余个来回。老何的行头很简单：一个背篓、一支拐杖、一条毛巾、一桶水，加上简单的干粮。老何说，由于做过疝气手术，原来能背很重的物品，现在减轻了。

 

　　2010年5月26日，早上5点，记者来到老何住处，准备和他一起上山，吃完早餐后，老何开始“接货”。当天，老何要背120斤四箱矿泉水，沿华山西线前往海拔2042米的华山中峰，全程约8公里。

 

　　这条路就是所谓的“自古华山一条路”，沿途要经过“华山天险第一关”——五里关、“华山第一险道”——千尺幢，还有两侧千丈绝壁的苍龙岭……走过这一程，老何要花六七个小时，可以挣到36元钱。走在路上，老何背着的背篓“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每走一段，老何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他手里那支拐棍放在背后支撑着背篓。

 

　　上午10点在玉泉院附近的时候，山中起了大雾，一位挑夫突然发现前面的老何不见了，走在后面的记者顿时也懵了，这么险的山道，老何不会出什么事吧？大家呼喊着找到了老何，原来他是滑下一个坡去捡掉落的两瓶矿泉水。

 

　　行走在千尺幢险道时，在这个险道一共有276个台阶，上下只容一人通过，断臂的老何，不能像其他挑夫那样，累了可以换换肩膀，脚步不稳可以扶着铁链。在爬到这个险道时，开朗健谈的老何沉默了，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把握重心上了。在攀爬苍龙岭的时候，老何的身子几乎都要贴在台阶上了。偶尔有下山的游客经过身边，他都会伸手去扶一把，嘱咐一声：“小心，慢点……” 下午2时，老何的任务完成。走完这一程，老何吃了点东西，中途歇息了一会儿。老何说，儿子跟着走过一次，走完就哭了，自此不再乱花一分钱。

 

　　最大梦想是参加今年残运会

 

　　“我喜欢华山，我登上山峰的时候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心里真的好舒畅，我愿意在这里呆下去，因为华山接纳了我，我的付出有了回报！”老何说，“我不后悔过去，也不畏惧将来。”

 

　　习惯弯腰驼背负重前行的老何，已经把华山当家。因为，在他危难的时候，华山接纳了他，给了他生存的希望和生活的转折。

 

　　每天清晨，他都要摆弄钢笔，抄录几句格言。小学尚未毕业的老何，因为欣赏华山石刻，培养起了每天练字、识字的好习惯，如今老何家里堆着他几年来厚厚的习作。

 

　　老何的房间内一直贴着一幅“拼搏”的条幅，老何告诉记者，这个条幅挺适合自己的，自己上山时虽然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但是只要有勇气就能把事做好。

 

　　在采访中老何告诉记者，他为自己忍不住流眼泪，而感到无比的愧疚。

 

　　原来自从4年前老何被媒体报道后，他一下子成了当地的名人，并且还得到了陆陆续续的捐助。这突然而至的名气和十几万的捐款，却让老何一夜白了头发。

 

　　老何告诉记者，自己觉得压力好大的，有时候捂着良心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别人，为什么自己不能把这些事情处理了？

 

　　好心人捐的钱和钱花在什么地方，老何都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老何用那笔钱把父母的外债还了，还让孩子在广东上了学。

 

　　得到捐助后，老何觉得心里愧疚，一定要用某种方式回报众人的好心，他想到了残疾人运动会，说着老何骄傲地拿出了自己在陕西省的运动会上获得的5000米赛跑第一名的奖牌。

 

　　老何还告诉记者，自己今年最大的梦想是参加今年的残运会，这也是自己一生的希望，如果参加不成，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人可以落魄，但不能失魂，”当记者和老何谈到华山上工作的时候，谈到运动场上的时候，老何始终是沉浸在自己那份快乐的骄傲的情绪当中，因为虽然在华山上的攀爬他始终是弯腰驮背负重前行，在运动场上他只能甩开一只手臂奔跑。可是在他看来，作为一个人，正是在华山之巅、在运动场上，他重新站了起来，跑了起来，而且昂首挺胸。(本报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fazhizhoub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