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悦

 

国学属于谁？这好像是一个无须提问的问题，因为它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它属于每一个中国人。

所谓“国学”，尽管其确切涵义，在专家之间有一些分歧，但是有一个基本点从来无人反对，那就是：国学涉及的基本领域是中国传统的学问，倡导国学与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相关。而中国传统文化理所应当是每一个中国人共享的资源。换句话说，每一个中国人都天经地义地拥有亲近国学的权利。如果一个国学教师开始讲第一堂课，说上述的话，学生们会觉得太罗嗦——这还用说吗，人尽皆知，再重复，等于废话。

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对普通人无疑是一瓢冷水：国学虽好，无钱莫来，它正在成为有钱人、“贵族”的专利！

有日前一则为各种媒体炒得火热消息为证：北京大学哲学系“乾元国学教室”开班，一年的学费为24000元，有全国40多名企业老板每月来上一次课，不少人是专门打“飞的”而来。据悉，《四书》、《道德经》、《庄子》、《周易》精读，《史记》与史学、儒家等是此国学班要讲授的主要内容。该班的班主任、北大哲学系某教授表示，开设老板国学班，非常受欢迎。“很多人都反映很‘受用’。他们不仅仅是增加了知识，而且是对世界、生命有了新的理解。”

这个消息，不由得让人生两种想法，其一是竟然有老板爱国学，真是可喜可贺的新鲜事。其二是，这种国学班也太贵了点吧？没钱、不是老板就没资格上了，实在遗憾。要是有更多的免费资源就好了。

免费的国学班有，奇怪的是却不“讨好”！据悉，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北大的另一个免费而举步维艰的国学学堂——北大哲学系硕士毕业生逄飞，五年前开始倡导兴办“一耽学堂”，工作人员是招募来的义工，书籍一直在征集中。乐于为“一耽学堂”奉献、作国学讲座者不乏国内名师，他们不仅在“一耽学堂”定期举办各种讲座，有时还走出去，到一些学校开设免费讲座。

当笔者进入“一耽学堂”的网页，发现这个网页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传统文化导读之窗。此时，突然有一个想法从我的脑子中冒出来：那些老板大款们怎么这么傻啊，放着齐备而又免费的资源不用，干吗非要劳民伤财伤财地打“飞的”飞来飞去？他们图的是什么啊？

老板班的主持教授说，此国学班受热捧，是因为老板们“很受用”，因此对“世界与生命”有了全新认识。不上国学班，稍有常识的人也知道，儒家传统主张“治国齐家平天下”，与“独善其身”相比，更看重“兼爱天下”的社会责任、“朝闻道、夕可死也”的知行合一。我们相信，上过国学班的老板们对上面这些简单的句子一定也会倒背如流。那么他们对“世界与生命”的“全新认识”是否应当包括这些方面的内容呢，我们不得而知。

至少我们从“一耽学堂”的例子可以看出，在普及国学过程中，由于体制、经费、观念等原因，国学普及推广还存在着相当多的难题。并且迄今为止，我们还没听说过哪一个老板慷慨解囊，为资金短缺的国学普及工作尽绵薄之力。那么我们只能说，这种新“认识”现在还只停留在语焉不详的口头层面！

老板们肯定不傻——如果不精明肯定不会赚大钱赢得今日风光；如果打“飞的”耗时上课，因此让他们生意大亏，恐怕这类赔本的生意老板们也不会做。我们不好妄加猜测，说老板们上哲学系的国学班，是因为名声好听，而放着免费资源不用，是因为“一耽学堂”只是民间公益组织，尚无合法化的“法律身份”。只是目前对“老板国学班”这种竞相追捧的架势，让人不由得想起几年前MBA老板班之热。事实证明，相当一部分老板并不是真正学管理，而只是花重金镀“洋”金而已。今天上国学班的人，部分人的动机是否也同样可疑呢？

其实老板们即使花钱买虚名，也无可厚非，那是人家自己的钱，愿意怎么花别人管不着。问题在于，教育部门应当怎样利用有限的教育资源，为更多的人服务？如果像现在这样，只为有钱人服务，那么那些坐不起飞机来北大上国学班的人，是不是终生就与传统文化无缘？这自然包括那些肩负我们国家未来文化建设使命的青少年学生，其中能考上北大的学生毕竟凤毛麟角，假期能到北京旅游观光的学生占人口比例也很少，即使到了北京没钱也进不去老板班！那么，他们也只能站在国学的大门之外，望而兴叹了！没有人说追随市场风向标是新世纪教育的“精髓”，可是为什么只考虑老板们“受用”，而不期望民众、国家以至民族文化受益呢？

与此相关的传统文化书籍出版也有很多类似之处，比如，前一段好多出版社在争相出礼品装、豪华套装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元曲，价格动辄几百上千，结果是这些华丽贵重的“遑遑巨著”，常因无法卖出而以打折收场。好多书打到两三折的“跳楼吐血大甩卖”之后，价格仍然超过百元，很多老百姓仍然承受不起。我们由此只能这样推论，或许出版者一开始瞄准的就是老板大款们的腰包，他们压根就没想让老百姓们买得起！

教育与图书出版资源的“贵族”化的倾向已经到了必须当头棒喝的时候了！

“一耽学堂”的可贵之处正在于那些义工们从来没有将传统文化的“知识产权”据为己有，而是尽力无偿地传播给更多的人，造福国家与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