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新

私塾又出现了，一时间争议不断。传统意义的“私塾”在消失了大半个世纪后，再次出现在现代社会。与此同时，另一种以文化公益事业形式推广传统文化的教学模式———“义塾”也出现了……

探访“现代中国首个义塾”

2006年10月29日，在河北涿州市文昌祠社区的一所古建筑里，聚集着当地众多的父老乡亲和孩子们。古建筑的殿堂内一派热闹，悬挂着“孝敬谦诚，忠勇信心”、“建设和谐社区，学习优秀文化”等红色条幅。一阵鞭炮声过后，“一耽学堂河北涿州文昌祠义塾成立大会”在这里举行。

这所古建筑是原建于唐朝贞元五年的学宫，大门正上方悬挂着“大成殿”的牌子，堂内正中挂有孔子画像。社区的老人告诉记者，这里原是私塾地，现在是老年大学的教室，以后，“义塾”可能会在这里授课。

这是被一耽学堂称为“现代中国义塾”的首个义塾。义塾的老师被称为“塾师”，由社区一位68岁的退休老人彭飞担任。彭飞老人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大专学历。农业气象工程师，中国气象学会会员。先后担任过河北涿州市气象站站长、涿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市政协委员、常委等职。退休后，他矢志于传统文化的学习和面向社区儿童的义务普及，并在社区内面向中老年人开办了壁报义务宣传养生保健知识。

这间“义塾”的出现前后酝酿了五年半时间。

2001年5月，彭飞通过媒体知道一耽学堂所从事的文化公益事业后，专程奔赴北京，找到一耽学堂发起人、总干事逄飞。

“回涿州后，我决定在家办班讲授传统文化。我到处贴广告进行招生，免费传授传统文化，可结果没有一个报名的，大家都觉得‘免费’不可思议。后来我就把招生范围缩小到本小区，组织本小区的家属让他们的孩子来学习。我买了一本书，出去复印了几套当作教材，最后有16个孩子报名，年龄在3-10岁间。”彭飞老人说。

他的第一个班就这样办起来了。彭飞老人教这16个孩子《三字经》，他选了800字，教学方式是“只背不讲”。教学结果显示，孩子的记忆力得到了加强。而且也得到了很多家长的认可。

2002年，他开了一个暑假班，每天晚上上课，主讲《论语》、《孟子》。暑期班一开始有33人报名，开课后参加的学生达到70多人。“但坚持学下来的只有20几人”。

如此五年半下来，彭飞老人的学生从三五个增加到几十个，一直到现在，累计报名总量已有近三百人次。

“义塾”将在全国连锁

“义塾”和“私塾”一样，其教学方式以背诵传统典籍为主。在古代中国，“私塾”是中国儿童启蒙教育的基本形式，教授课程是《三字经》、《弟子规》、《论语》等中国儒学典籍。

“‘义塾’不是单纯意义的‘私塾’，它是一项文化公益事业。立足生活的本位，突出社区的教化，旨在结合地方历史文化资源，促进家庭伦理教育，培养亲爱友善氛围，提升文化参与意识，服务社区和谐建设。”一耽学堂总干事逄飞说。

逄飞还表示，与在文昌祠小区建立义塾一样，学堂的连锁义塾工作将在社区展开。他说，“社区是城镇的文化单位，是基层的文化载体；建设和谐社会，它的深层活力应该落实在社区，成长在社区，在普通老百姓的日常家庭生活与邻里关系之中。”

一耽学堂还计划从2006年秋季起，在全国城镇社区范围，面向老教师、老干部和民间文化热心人士开展连锁义塾的宣传、推介和塾师的招募、培训、实践工作。

“义塾”受到部分家长青睐

“义塾”成立大会举行的当天，许多孩子的家长就站在会场的外面。

担任涿州市美术协会副主席的李胜利，脸上始终洋溢着骄傲的笑容，他告诉记者，8岁的女儿待会儿要表演朗诵《弟子规》。
　　在孩子4岁的时候，李胜利就把她送到了彭飞老人的课堂上，这种学习一直持续到现在。他还说，附近有些社区的家长知道彭飞老人的义举后，有的开车送孩子来，还有的住在二十多里外，都骑着摩托车送孩子来。

“前两年，主要是寒暑假来；这两年，每个周末都来。寒暑假上课，星期一、三、五学《论语》，二、四、六学《弟子规》。现在是每个周六的晚上上课。”孩子的母亲是一名老师，她对女儿参加私塾学习非常赞成，“学习后，孩子的自理能力和动手能力都比以前提高了，现在每天早上她都是自己穿衣服、叠被子，也比以前懂事多了。在学校里，她还是学校的广播员和小记者。在班上，还经常主动做‘和事老’，给同学劝架。”

“孩子是天真无邪的，需要引导。”他认为，从传统典籍的文化中，孩子们能悟出许多有中国传统特色的修身之方、学习之道和处世之礼，对整个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有很好的引导作用。

“新私塾”悄然兴起

和“义塾”建立在社区不同，当前，许多“私塾”出现在个人别墅里，也有的是三五个家长联合办学。但同称“私塾”，都以传授传统典籍为主，有的也加进了西方经典名著。除了教学活动外，其中也不乏“全日制”授课的私塾。有的举办者还表示，举办效果很好，打算从学前教育到中小学教育都开办私塾。

然而，私塾在出现的同时即伴随着不断的质疑，甚至有的还遭遇与《义务教育法》相关规定的冲突。

9月19日，北京首例“封闭教育引发抚养权纠纷案”宣判，一位8岁孩子的母亲，因为前夫对孩子进行整整两年的封闭教育，愤然向法庭讨要孩子的抚养权。此案尽管是一场变更抚养关系的诉讼，却由此引发了媒体和舆论对“私塾教育”的关注。

北京市回龙观的5位家长经过协商，自己出资、找场地、聘老师，为自己的孩子建立了一个学龄前儿童互助学堂———“日日新学堂”，因为不让孩子上正规小学被指责违反《义务教育法》，在媒体曝光后受到广泛讨论。

在全国范围内，“日日新学堂”并非特例，在此之前还有3年前开办的武汉市“今日学堂”和上海市“孟母堂”。

“孟母堂”被称为“全日制私塾”，最后却因为没有办学许可证，被当地教育部门“叫停”。同样由于未领取办学许可证，苏州市的私塾在“进军”上海时也被上海教育部门“叫停”。可是，虽然也未登记备案，苏州的私塾在本地却站稳了脚跟……

有学者指出，现代私塾被认为是一种新型教育模式的诞生。由于近年来“国学热”的推动，许多人以美国的私家教育（homeschooling）为蓝本，将中国传统私塾重新定义，并在许多城市火热开办。而在“草根”舆论中，一种“新私塾运动”正热情地开展着。

被现行教育体制“所迫”？

一位私塾老师告诉记者，“新私塾运动”的兴起，在大的背景上，是想力求破解现代儿童启蒙教育的难题。

他说，今天的家长对自己孩子的教育一是溺爱，二是心切。但是对孩子如何进行启蒙教育，却往往束手无策。于是互相观望、互相攀比，对孩子胡乱“开发”。从幼儿班到一年级，让孩子学外语、学绘画、学书法、学音乐、学球、学棋，不一而足。你问家长这样做心里有底吗？他们其实没底。

对此彭飞老人认为，传统典籍在这方面能弥补儿童启蒙教育的不足。他说，“古人称儿童为童蒙，童蒙就是不懂事的孩子。在传统典籍《易经》里专门有‘蒙卦’，就是讲的启蒙教育。再比如《三字经》，它还是中国历史纲目和经典大全。儿童记住这些，对以后的学习，无论是中学、大学，都有用处。而且《三字经》顺口押韵，朗朗上口，适合儿童诵读。”

与众多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相对应，记者采访中还发现，许多选择私塾的家长对现行教育的体制“意见很大”。

“现在的教育是平均教育、考试教育，磨灭了孩子的个性。普遍出现动手能力差、自主能力差的情况。而且学校只考虑升学率，无法全面照顾到孩子的成长。”一些选择私塾的家长说。

然而，也有很多家长表示，即使目前教育中存在一些问题，也不愿意送孩子去私塾学堂。因为私塾读书的孩子没有国家承认的学籍和文凭，将来很难与社会接轨。

现代私塾将何去何从？

关于“私塾”的讨论还在继续。目前，“孟母堂”正在与当地教育部门进行沟通。主办人称，学生许多来自朋友的孩子，而且由于教学地点是自家的房子，教育主管部门不能干涉私家行为。同时，也有私塾主办人称，依照“法不禁止即可行”的原则，新的义务教育法并没有规定不允许办私塾。

有教育专家称，现有的学校教育是经过了几百年的磨合和考证，应该说适用于大多数人。而私塾学堂都是实验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保证孩子就会被培养好，它其实会面临更多问题。孩子只有一个，培养和教育孩子就是一次性的，拿孩子去做实验，风险太大。

对此，长期工作在文化公益事业“一线”的逄飞则表示，他不提倡开办“全日制私塾”与“封闭教育”。他说，中国的基础教育体现为法律意志，它保证大多数人受教育的权利，让一个孩子能够与其他同龄孩子共同生活、学习、进步，这是体制内教育的最基本作用，任何封闭或者隔离式的教学必定会带来不良后果。

逄飞同时表示，“私塾”这种古老有效的教育形式，在当下应更多注重“教化”的作用。它应该是公益性的，应该在社区建设中发挥基层教化和文化传承的作用。